第六章 詩人拜倫(3 / 3)

不過,拜倫對人倒是十分和善,即使那些能力比自己低的人,他也總是善意相待,顯得十分慷慨,總是借錢給別人,以至於自己囊中羞澀,又去向別人借債,他的欠債越來越多。在學校裏,人們都說一句話:沒錢找拜倫。這幾乎成了句雙關語:如果你沒有錢,可以找拜倫借去;如果你要找沒錢的人,那就是拜倫。他在大學時給他的律師漢森寫信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把自己的頭銜兌換成現錢。雖然我擔心,隨著時間的推移,如果我是個伯爵的話,一個伯爵的頭銜不值20鎊。當我們的錢袋裏空空如洗的時候,這數目就可觀了。”這滿是譏諷的話,一麵看出他對爵位的輕視,也看出他此時不名一文的窘境。他對漢森說:“咱倆說句心裏話,我現在債台高築,到21歲之前,我的債務總額將達到9000鎊或者1萬鎊。”即使在這個驚人數目的債務纏身的時候,拜倫還是時常借錢給別人,仿佛他是一個富翁似的,有求必應。

1808年2月的一天,拜倫又沉浸到了自己過去發表的詩集裏去了,他又開始湧動著詩歌的靈魂。戴維斯怒氣衝衝地來到拜倫房間,這可把拜倫嚇了一跳。他見戴維斯如此生氣,不知是何原因,也就不知如何開口。正手足無措時,戴維斯扔過一本雜誌讓他看。拜倫一看,是《愛丁堡評論》,裏麵有兩頁被折起來了。他趕緊翻到那兒細看,原來是一篇評論他的詩集《閑散的時光》的文章。他急著往下看:

這位年輕爵爺的詩可歸入人神共誅的一類。我們確實不記得曾談過恰好屬於這一類的詩。他把感情抒發在一片死氣沉沉的沼澤上,這種感情隻不過像死水一潭,如此而已。為了減輕人們的指責,這位貴族作者動輒以自己的未成年為借口。但是,哎呀呀,我們全都記得,考萊10歲能吟詩,蒲柏12歲作詩。所以,當我們聽說這些拙劣的歪詩是出於一位青年之手,是這位青年從中學到大學幾年裏所作,我們非但無驚歎之感,而且認為這是極其普通的事。在英國受過教育的人中,十個倒有九個寫過詩,那剩下的第十個人寫出的詩也比拜倫勳爵的詩要好……

這篇惡意攻擊的文章無異於當頭一棒,拜倫眼睛發花,頭腦一片空白,幾乎當場暈倒。這篇評論把他的詩歌說得不名一文,指責拜倫炫耀自己的貴族頭銜,對拜倫的序言及詩都吹毛求疵統統罵了個體無完膚。並且還“嚴正”告訴拜倫,詩的藝術並非僅僅是押韻和音步等簡單事情,幾次三番嘲弄拜倫的貴族頭銜,說那隻不過是改頭換麵的勢利行為。

此事發生之前,拜倫對評論他的詩集的文章還能處之泰然,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他說:“在一期《評論周刊》上,我被捧上了天,而在另一期裏,我卻被罵得狗血噴頭。評論家告訴我說,這對書的銷售更有利。此外,不管什麼時代,出頭的人總得來承擔一份責任,就是最卑賤的人也逃脫不了——因此,我要像一個哲學家那樣來承擔責任。”那時,拜倫對任何評論都能沉住氣,心平氣和,不太在意,對於那些過譽之詞還要拒絕。而這次《愛丁堡評論》惡意的帶有人身攻擊的評論,使他再也坐不住了。他怒火中燒,情緒激動,如果當時那個寫評論的人在他麵前,他會毫不猶豫地給他一槍,結果了他的性命。他看完文章後如此憤怒,使戴維斯都有些害怕他神經失去控製,並問他要不要提出決鬥,而拜倫隻是說:“拿三瓶葡萄酒來。”平時不愛喝酒的拜倫,這天一氣喝完三瓶,不能平靜下來。他又揮筆塗了二十幾行詩來發泄心中的悶氣,可那詩節很枯澀。他想馬上寫一篇回擊文章,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因此隻好暫時擱下。

好在拜倫終於慢慢平靜下來,意識到隻生氣是不能回擊敵人的,也是懦弱的表現,隻有迎接挑戰,奮而還擊,才是出路。隻有冷靜下來,寫一篇有力量的戰鬥的詩篇,才是真正的英雄。《愛丁堡評論》的文章也使拜倫的母親氣憤萬分,甚至要與寫文章的人拚老命,以為兒子挽回聲譽。拜倫這時一個勁兒地安慰母親,說那些評論不值一提,並說自己從這些舞文弄墨之人的文字炮彈中隻學會了如何頂住炮火。他現在隻是在暗暗積蓄力量,等待機會進行反擊。

天氣一天天暖起來,眼看就要到畢業離校的時間了,他暫時忘卻了詩集給他帶來的煩惱,投入到畢業前的論文準備中。這時,他知識上的廣博幫了他的大忙。他旁征博引,輕鬆自如,到最後答辯,滔滔不絕,應對如流,以優異的成績於1808年7月4日獲得了劍橋大學文學碩士學位,然後就告別了大學學習生活。

大學生活結束,拜倫馬上就要達到成年的年齡了。在他那時,21歲是成年年齡。他就要返回他從伯祖父那兒繼承來的莊園紐斯台德了。在這之前,我們知道紐斯台德租給了一位叫做格雷·德·盧汀的勳爵,他曾在拜倫讀哈羅公學的一個暑假邀請拜倫去玩,最後又與拜倫鬧翻,不歡而散。現在,這個盧汀勳爵已經把紐斯台德糟蹋得不成樣子,一片肮髒破敗的景象,當地的鄉下人都議論紛紛,說一位堂堂紳士竟把這地方糟蹋得不成樣子,真是可惡。這也使拜倫極為煩惱,要修複整個莊園建築,費用驚人,幾乎要使人傾家蕩產,而且這樣做似乎也無濟於事。因此,拜倫在偌大莊園裏為自己準備了一間臥室,窗的帷簾是用中國料子製成的,四周牆上掛著哈羅和劍橋的幾幅風景畫,還有拳師傑克遜的相片,充滿了懷舊的氣氛。現在與拜倫住在一起的,是老仆人墨瑞和一隻狗。有一間原是閨房的房間,人們常說那兒鬧鬼,女仆常會在晚上在那兒遇到一個頭戴黑帽的僧侶,嚇得她渾身顫抖。拜倫根本不理那一套,便把這個房間作為他的書房和客廳。他還打掃出幾個房間為他的朋友們準備著,其餘回廊小室等依然空空蕩蕩、破破敗敗的,毫無修飾。拜倫的宮殿夢終於實現了,他早就夢想住進這哥特式尖塔的莊園,過那王子一樣自由自在的生活,而今,舊夢成真,他卻沒有了當年的激動。

當地有幾個鄉紳來訪問了這個馬上就要成年的拜倫勳爵,而拜倫卻並不想結識他們,也不作回訪。他對他們僅是禮貌上的應酬而已。現在,拜倫隻想盡早地在他自己的莊園裏會見他大學時的那三位影響其終生的摯友。他坐下來向他的朋友們一一發出了邀請:“來吧,朋友們,來看看我的莊園。”

最先接受拜倫盛情邀請的是霍布豪斯,他第一個來到了紐斯台德莊園。

拜倫和霍布豪斯之間是一種粗獷的友誼。兩人一會兒大發牢騷,一會兒又情同手足。他們在一起時,就像一對白頭偕老的夫婦似的各幹各的活。現在,拜倫開始埋頭寫他那篇諷刺文章,來回擊那些惡意攻擊他的詩集《閑散的時光》的人。他寫作的口氣越來越強硬,文字也越來越尖銳,像一個猛士要摧毀一切,無畏的戰鬥風格在他身上冒了出來。霍布豪斯有時與拜倫談那篇諷刺文章,但並不指手畫腳,而隻是潛心琢磨,準備寫幾首哲理詩。

要是寫詩寫累了,他們就跳進湖裏遊泳,還訓練那隻紐芬蘭狗。拜倫自己衣服不脫跳進水裏,假裝溺水的樣子,一會兒沉下去一會兒浮上來,雙手四處亂撲打。這樣那隻狗就急得汪汪大叫,有時咬霍布豪斯的褲管,拖他去救自己的主人,要是霍布豪斯也在水裏,它就銜來一根竹竿,讓拜倫抓住。情況危急時,那隻狗便撲通一聲跳進水裏,這時拜倫倒是急了,立即趕過來救那隻狗,因為那隻狗不會遊泳。但拜倫把那隻狗救上岸時,狗迷惑地看著拜倫,汪汪地叫兩聲,怎麼也弄不明白究竟是拜倫救了它,還是它救了拜倫。拜倫和霍布豪斯互相看了看,禁不住開懷大笑。

到晚飯吃完後,拜倫便會倒一杯白葡萄酒,遞給侍立在身旁的老仆人墨瑞,熱情洋溢地說:“來一杯,我的老夥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