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小烏決定跟他的親戚好好談談。告訴他:我們考慮到他的困難,老早就給他留了股份;如果他覺得不滿足,我們可以給他宰一頭豬吃,讓他吃到拉肚子為止。可是他的這個親戚還是要種桃樹,要把洪壇岡都種上。仿佛一旦種上桃樹,他就成仙了,他就可以擺脫紅塵俗世了。難怪吳村人說他是一根煮不熟、嚼不爛的“筋”。
這根“筋”讓我們的頭馬上疼起來了。
為了說服他把洪壇岡轉包給我們養豬,我們什麼辦法都想了,什麼好話都說了,可他毫不理會。山下的陳德方聽說野豬快養不成了,連夜跑到山上來,要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可是“一根筋”不怕狐假虎威的陳德方,他說:“他們為了把我截回來,拿槍頂住我腦袋我都不怕,還怕你嗎?”
好在“一根筋”歸來時已經錯過種樹季節,他要種桃樹也得等到明年春天再種。所以,我們的豬還可以繼續放養在山上。隻不過我們都知道,在“洪壇岡野豬場”搬離洪壇岡之前,我們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因為這個“一根筋”已經開始在山上挖洞了,他要為明年種桃樹做準備。
他真是瘋了,掄起鐵鎬,不問青紅皂白,這裏挖一個洞,那裏挖一個坑,挖得汗流浹背,咬牙切齒。我和祝小烏眼看著他要把洪壇岡挖得千瘡百孔,心裏又可憐又可恨:他這副“與天鬥與地鬥”的架勢,哪裏像個寧靜淡泊的隱士?簡直是在發泄他的仇恨。但是,也沒有辦法。我們對陳德方女人凶道:
“陳嫂,趕快叫陳哥找一座跟洪壇岡相仿的山,聽到了嗎?”
“聽到了。”
我們能做的隻能是提前把“洪壇岡野豬場”搬走。可是幾天時間過去了,在吳村,竟然找不出第二座像洪壇岡這樣適合養野豬的山來。因為我們的豬主要以放養為主,就像科技報紙上登的那樣:“放養在大山中吃百草充饑、喝山泉止渴、挖蚯蚓解饞。”這就需要很大的場地讓豬自己找吃的,並且不會跑到附近的莊稼地裏去。而陳德方自己家的山又都不適合養野豬,於是我們不得不“禁止”牛化生繼續挖洞。
這“禁止”的話是讓陳德方女人去說的。
陳德方女人說:“一根筋,求求你,不要挖洞了!”
牛化生說:“我挖洞你管得著嗎?”
陳德方女人說:“你挖了這麼多洞有什麼用?下幾場雨就全填平了。”
牛化生說:“我要在山上種桃樹,你懂不懂?山這麼大,等到明年我來不及挖。”
陳德方女人說:“桃子又不值錢,養豬掙的錢要比你種桃多得多。”
牛化生說:“我種桃一個不賣。”
陳德方女人說:“那你不賣桃你挖什麼洞?”
牛化生說:“我跟你說不清!”
陳德方女人說:“我又不是傻子,怎麼會說不清?”
牛化生說:“哼,我本想上山隱居的,與世隔絕,可你們……竟然在山上養起了豬……”
陳德方女人說:“哈哈哈哈,你這人真逗,你沒有老婆孩子嗎?”
牛化生說:“討債討了六年,早跟人跑了。”
陳德方女人說:“那你為什麼不接著在別的地方開飯店呢?”
牛化生說:“我沒有錢!錢都讓那些狗官吃到肚子裏去了!我的心很苦,我很冤啊!”
陳德方女人說:“誰叫你當初就那麼放心?”
牛化生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陳德方女人說:“你自不量力,你鬥得過他們?你都是自找的……”
牛化生終於憤怒了:“你有完沒完,你給我閉嘴!”
陳德方女人說:“我沒說什麼,就是不允許你在山上繼續挖洞!你挖了洞,影響我們養豬!”
牛化生就舉起了拳頭,從這時起,他變得又激動又蠻橫,他警告陳德方女人:“你走開!”
陳德方女人說:“我偏不走開。”
隻聽“咚”的一聲,牛化生突然給了陳德方女人重重的一拳,把陳德方女人打倒了:“滾、滾,你們都是一幫的!可你們攔不住我!你們等著……”
陳德方女人躺在地上,像瘋狗一樣打滾。
從此,洪壇岡上雞犬不寧。陳德方女人開始是罵,後來是不給牛化生開飯。這樣過了幾天,她就想把他趕到豬圈過夜。我和祝小烏看不過去,警告陳德方女人多次,她才沒有當著我們的麵辱罵牛化生。但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