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魯建“噢”了一聲,看窗外。對麵的房子裏有一隻鴿籠,幾隻鴿子在籠子附近飛來飛去,相互嬉戲。他看到有一粒糞便從天上掉下來,糞便消失在視線之外。一會兒,窗外有一個男人罵起娘來:“他娘的,這群該死的鴿子,把糞便拉到老子頭上,老子今天真是倒黴。”魯建的臉上露出不易察覺的嘲諷的表情。

顏小玲又說:“大炮總是向我打聽魯哥的事。”

“他打聽我什麼事?”

“就是那女人的事。”顏小玲說,“我怎麼會知道。魯哥從來不說這個的。”

“大炮都胡說了些什麼?”

“他說魯哥在裏麵整天想的就是出去後怎麼處置這個女人。大炮說,你心思複雜,誰也猜不透。魯哥,你是有那麼一點點古怪呢。不過,女人都喜歡神秘一點的男人。”

這時,魯建站了起來,他的眼睛已沒有顏小玲,他的眼睛專注地盯著什麼。顏小玲回過頭去,看到有一個女人站在那邊。那個女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顏小玲猜到她是什麼人了。顏小玲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眼前的這個女人。顏小玲覺得這個女人的臉十分端莊,她的衣著卻比較老土。她想不明白這樣一個女人,男人怎麼會有興趣去強奸她。顏小玲轉過臉來,對魯建做了個意味深長的鬼臉。

這是魯建第一次這麼靠近她。她已經在他對麵坐了下來,看得出來,她有點慌亂。她穿著的衣服比以往更保守,緊緊地把她裹了起來,好像隻有這樣,她才是安全的。她的臉比以往白淨了些,嘴唇紅潤,他猜想,她今天一定精心化妝了。他的目光肆無忌憚,上下打量著她。好像他是在印證八年來對她的想象。是的,八年來,他一直在想象他們麵對麵坐在一起的場景,他原本以為會很激動,會激發他內心的狂風暴雨,事實上,此刻他的內心顯得非常平靜,好像對麵坐著的是一個同她毫無關係的人。這令他對這些年來的願望產生了疑惑。難道他內心那種複雜的激情真的消散了嗎?

俞智麗已經平靜一點了。要見他並且坐在他前麵,對她來說是要有相當的勇氣的。不過,她得正視這件事。她和他在八年前連係在了一起,她無可逃避。她鼓起勇氣抬頭看他。他的眼神非清澈、明亮,像孩子一樣透著一絲天真,你根本看不出他是剛剛從牢裏出來的。她很想一眼看穿這個男人的所有想法。但她看到的隻是他眼神深處的鎮靜和委屈。也許這不是她所見,隻不過是她所想。八年來,她眼前晃動的就是這麼一雙眼睛,這雙讓她不知所措的眼睛。看到這雙眼睛,她感到虛弱。她不敢再看他。

“你究竟想幹什麼?”她低著頭,虛弱地問道。

“我坐了八年牢。”他的態度看上去很固執,他重複,“我坐了八年牢。”

“我感到很難過,我知道我對不起你。”俞智麗說,“我曾去找過警察,告訴他們抓錯了人。但他們根本不想改正自己的錯誤。他們勸我別這樣幹,法院也不會改判的。我知道這些都隻是我的借口,真的很對不起。”

“我坐了八年牢,我坐了八年牢。”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就好像這句話裏有無窮的玄機似的。

“我知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俞智麗剛才緊張的臉已完全被不安所代替,她說,“這幾年我的心也很不安,對不起。”

現在,他知道他剛才不是真正的平靜。當她開口說出“對不起”這句話時,他內心開始波動。他以為他早就沒有那種叫委屈的情感,但當她說出那句話後,這種情感馬上複活了,並且在心頭迅速膨脹。他努力控製自己,但他知道眼裏已湧出一些晶瑩的東西。他隻會不停地重複著那句話。

俞智麗看到他眼裏那光亮越來越大,看來要溢出眼眶了。俞智麗一陣難受,一股熱流直衝眼眶。她趕緊站起來,從包裏拿出一疊錢。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不知道怎麼補償你。你不要再跟蹤我了。我是個有家庭有女兒的人,不要再跟蹤我了。我求你了。”

說完,俞智麗轉身就跑出了酒吧。她的眼中已噙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