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開始,警察署長的三少爺孫家麒獨自坐在校園的一座小土坡上,沮喪地玩弄著一把圓滾冰涼的栗子。他把失去了菁的痛苦發泄在栗子上,他捏碎了一顆又一顆栗子,對著寒冷的夜空詛咒著,狗男女,一個個捏死你們!在家麒眼裏,這些栗子全活脫脫變成了那些要“鬧事”的同學。望著平滑光亮的冰場,他不由想起他和菁平和日子裏的熱戀。多幸福,他為菁唱起豪放淒豔的歌,哼起華爾茲的調子,而菁總是安詳地依偎著他,送來溫柔的微笑。冰上掠過他們美妙的身影,他們攜手滑到席棚去啜飲熱可可。蒸氣暖著他們紅潤的臉蛋。然而,自從菁參加了學生的愛國組織以後,經常開會、引傳單,對他冷落、疏遠了許多。他隻想緊緊地抱住菁,去構造自己的安樂窩,並不關心國家、民族正處於全麵的危機。他賭氣地拉起“夏夜曲”,因而與糾察股長發生了摩擦。他甚至懷疑是那頰上生滿了黑髭的臭股長勾去了他的菁,發誓要把她奪回來。他以美國權威心理學家的名言“古今女子皆崇拜英雄,愛野蠻”為依據,闖進了學生組織的辦公室,對他所憎恨的股長粗暴無禮。菁執意要參加第二天的遊行,家麒不讓去,說爸爸來了電話,對付學生的水龍、刺刀、機關槍全準備好了,爸爸有權柄不準我去,我有權柄不準你去。菁氣憤地表示,我有我的事,我得去做,去告訴你爸爸,把槍擦亮點。
第二天,一群不安於現狀的青年走上街頭,迎著北風,去喊出民族的尊嚴,譜寫一首愛國的忠曲。“黑衣彈壓者”對學生舉起了屠刀,有許多散發著青春朝氣的青年倒在血泊中。文明的街道在混暗的街燈下,變成血腥的屠場。菁的右眼被紮傷,住進了醫院。散失人性的警察署長居然在兒子嗚咽的跪求下,同家麒一起到醫院探視“未來的”兒媳,並與來探病的學生股長等學生發生衝突。股長用受傷的手握起拳頭,對這位殺人不眨眼的老軍人說,走開吧,你這個凶手,這裏沒有兒媳婦,這裏隻有為自由挨毒打受虐待的人。我傷不重,我還能拚。表現出愛國學生為自由而戰的堅強決心和對屠夫的無比憤恨。
在小說結尾處,於若菁和孫家麒徹底決裂。以前,菁隻是對家麒說,你自己既不肯來,暫時先別來纏我。現在,血淋淋的現實使她猛醒。她睜開眼,用憤怒的目光盯視著坐在床畔的家麒,嘶啞著嗓子叫他走開,說你捏碎了我,得叫我養息。我好了還要去幹。我認不得你了。我討厭你,你走你的路吧,不要在這裏。這不是你呆的地方。
蕭乾在這篇小說裏,將象征主義的藝術手法同愛國主義的思想主題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感情衝擊波。尤其是他巧妙立意,把“栗子”同人物命運連接起來:那些被捏碎了殘廢地躺在黑黑衣袋了栗子,是那些為自由而流血的愛國學生的象征,他們像栗子一樣會輕易被那“忠勇的大拇指”(象征鎮壓學生運動的軍政當局)壓碎。但“栗子”還是刺痛了彈壓者者的“指肚”,這裏象征愛國吸收的不甘屈服和學生的愛國運動會動搖、震撼當局的統治。家麒勸菁不要參加遊行時,無意從兜裏帶出一把破裂的栗子。這自然是蕭乾的有意安排。家麒說,他們早晚都得像這個,給捏得粉碎。你還去混嗎?菁並未退縮,而是勇敢地在民族危難時刻,放棄了個人戀情,投身到愛國運動中。另外,菁同家麒的戀愛和《道旁》中海氏夫婦賴飛路上溫暖的家,同樣具有象征意義。《道旁》中礦井崩塌,個人的小天地蕩然無存。菁正是認識到了生活的真正意義,才犧牲了個人享樂,加入到拯救那“礦井”的行列。《道旁》沉重、憂鬱,《栗子》渾雄、悲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