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文字的小巷18(2 / 2)

也因此,年年過年,我總要鄭重其事,回到山裏老家,痛痛快快地過年,舒舒心心地享受。那種輕鬆,優悠,一年隻有一次。

回到農村,心裏舒坦。

自己的鄉村,一切都顯得那麼熟悉,又那麼親切。假期裏,每天,我愛一早起來,沿著家門前的水泥公路,一步步向前走,一點也不急,走一走,停一停,然後東望望,西看看,尤其看到自己小時摔跤的地方,或者瘋玩的地方,總會站下來,長久地沉浸在回憶中。

門前有一條河,在我的記憶裏,水一直清澈見底,河邊長滿蒿草,一條小路順蒿草穿行。我愛順小路走,有時,撿一塊石頭,坐下來,一直到家裏飯熟,母親喊我才回去。

家鄉人熟,心裏也輕鬆。

山裏的人,心地土地一樣淳樸。回家後,我愛一家一家地去坐,聊天。兩人,或者幾個人,坐在院子中,一杯茶,一盤瓜籽,隨便地談,說收成,說天氣,甚至說生老病死,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從不擔心得罪人,也從不在心中設防。

回到村中,我最愛到隔壁三婆家坐。老人已經八十多歲了,頭發雪一樣,沒一根不白的。我愛坐在那兒,看老人一臉安靜地搓草繩,剝桐籽,或者做別的。

不知什麼原因,看到老人,我的心中會自然地產生一種安靜,一種巨大的安閑。

我更喜歡山裏的風俗。

一到臘月前後,公路上,摩托車來來去去地飛奔,在外地打工的小夥子,一個個回來了。摩托車後,總會帶著一個個女孩,灑下一路的笑聲,把一種無言的幸福,播灑到每一個人心中。

這裏的人,雖很少同姓,但輩份排得清清楚楚,絕沒有“同誌”或者“先生”“女士”的稱呼,他們也不會。一般的,晚輩見長輩,總是笑著遞一根煙,喊一聲“叔”或者“伯”。當然,輩份再高的,就要稱“爺”和“奶”,要問候“最近身體好吧?要注意身體啊”等等。

長輩對晚輩,要問在外麵怎麼樣,找到媳婦沒有,找到了,就一笑:“到時要請長輩喝一杯喜酒啊!”沒找到,不忘了囑咐一句:“趕快找啊,不行了,叔給你介紹一個。”

反正,這兒沒有爭嘴的,更少了些背後算計人的事情發生。

尤其在過年期間,山裏人愛四處走動,絕不像城裏人,帶著禮物,給領導拜年,給上司送禮。這兒的人一般都是你跑到我家玩,我跑到你家玩,暖暖的太陽,紅紅的春聯,大家坐在院子裏,打牌,下象棋,嘮家常,到了上午,都別走,主人早把酒菜整治好了,一壺酒,幾碟菜,高高興興,圍坐一起。

在這種情況下,主人留客,絕沒有哪個客人客氣離開的。

是啊,大家一年到頭都在外麵轉悠,好不容易瞅出這樣個機會,在一塊兒聚聚,親兄弟一般,要客氣,多見外。

幾壺酒喝罷,一個個醺醺然的樣子,走出來,夕陽已經過河,對麵山上一片清冷,一天又過去了。

這樣的酒席,每年回去,我都要參加十幾次,一直喝到正月初六,上班時,還有人留勸:“喝了酒再去上班。”

我也很是戀戀不舍。

可惜,上班的時間是不能錯過的,隻得坐車離去,很遠了,回過頭,仍能看到一片幹淨的太陽籠著的小村,籠罩著一片祥和,幸福。想想,村裏的人此時大概還在喝酒閑聊吧。一時,心裏羨慕得要死。

什麼時候退休了,一定回到小村,好好地享受一下這種福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