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韻閣”為兩層小樓,二層隔為雅座,一層設為散座。一層中央搭有一小台子,台上置一木紋漆案,樸素簡約,便是樂師演奏之處。“朗韻閣”的絲竹在奔牛頗為有名,路徑此處的文人雅士,或為附庸風雅之人都不免要來此聽上一曲。今日演奏的是一名琴師,隻是樂師未到,樓中已聚滿了聽琴之人。
李竹萱見一樓喧鬧,便挑了二樓的雅座,一個視線頗好的位置,憑欄正觀一層的樂台。難得視財如命、小氣巴巴的陸少爺請客,李姑娘首先不與他客氣,剛坐下便吩咐小廝道:“把你們這兒的招牌名菜、山珍海味……算了,就把你們這兒最貴的十道菜……等等,是二十道,都端上來,再來幾壺陳釀好酒。”李姑娘做事幹脆利落,比男兒還爽快。
朗韻閣的小廝當即笑得合不攏嘴,“好咧,姑娘,馬上就到。”說完屁顛屁顛的跑出去,很快就端了東西回來。
桌對麵早已悔青腸子的陸恒勉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問她:“李姑娘是當陸某來此地賣身的嗎?”
李竹萱端起鬥彩瓷杯,喝盡了杯中酒,也不看他一眼。“陸少爺請客,自然要請得合乎身份,不然豈不讓人看了笑話。至於賣身為奴為婢嘛,那都是陸少爺您的私事,小女子不好多言。不過若是這裏掌櫃的女兒看你皮相頗好,招了你做入贅的女婿,到時可不要忘了我這個媒人啊。”陸恒舉杯就唇堪堪抿了口白茶,聽聞此言立刻又把茶挪開了。
顧正循也不甘寂寞道:“陸公子懷裏可揣著十兩黃金,這等金龜婿入門,想來他們也不虧。”他不說李姑娘還真沒想起來,吳老爺那十兩黃金的診金可是悉數進了陸神醫的腰包,外加他十兩一副的仙藥,吳少鐸可沒少吃——念及此處的李竹萱突然後悔起自己先前的心慈手軟,怎麼這麼容易就放過了他。
依欄而坐的陸恒若有所思,自個兒喃喃自語:“說到吳老爺……怎麼他就沒生個女兒呢?”這回換作李姑娘差點一口茶噴過去,敢情這廝還想著入贅吳家了。
三人團桌而坐,陸恒慵懶的斜倚欄杆望向樓下,麵對滿桌的佳肴珍饈他卻置箸不動視若無睹。李姑娘好奇地探頭一番張望,也不知下麵究竟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是看,是在等……”他笑著緩緩開口,“在等一個曼妙琴師的妙曼琴音。”知道她不理解,他又耐心解釋道,“據說今日來的琴師是一位婀娜窈窕的姑娘,琴技卓然。每隔三五日才會來此彈奏一曲,今日碰巧趕上了日子。”原來此番不是為了吃飯,而是為了一睹美人芳容來的。
李姑娘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心下諸多非議。陸恒對她視而不見,隻管繼續看著下麵空空如也的樂台。忽而眼中光芒閃過,當即坐直了身子,樂道:“來了……”
樓內頓時人聲鼎沸,一片簇擁聲中,但見一輕紗蒙麵的素衣女子斜抱杉木伏羲瑤琴,足踏小步翩翩走上四方小台。她將琴軫懸空至於案幾右側,自己緩緩落於琴旁,舉止輕柔細若無聲。滿樓的熙熙嚷嚷,唯有她的周身一片靜謐,不染俗塵。
纖纖玉指撫過琴絲,帶起一弦空靈之音,餘音繞梁,蕩滌囂塵。鼎沸之聲瞬息而滅,滿座皆為之屏息不語,唯餘七弦之音淡雅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