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哭了五分鍾後,她擦了淚,問:“你怎麼就不勸勸我?”
我說:“我勸你幹嗎?電視裏不是都說哭出來好嗎?你就哭唄!”
表妹:“你咋知道我的事?你認識他?”
我笑說:“認識。不就是我嗎?”
表妹嗬嗬笑了,說:“算了吧你。你——你真的認識他呀?”
我承認自己不認識,隻是瞎猜的。
表妹一呆,笑著跳起來打我,我也回打她。我們在公園的小路上追打,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
17
我終於見到傻表妹的夢中情人了。
那天,外祖母大壽,我和表妹約好一塊走。正是九月快十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秋意。天高風清,陽光爛漫。我們一邊走著,一邊說著一些難解的題。她的腦子真是聰明,說著說著她就想出答案來了。
我說:“你的成績怎麼就那樣了呢?其實你比我差不了多少!你別傻了!愛情這個東西,什麼玩意兒也不是!”我說到這裏,心裏卻猛地痛了一下。
“喲!是他!”表妹突然拉住我。
我四處看,說:“誰呀?”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一個高大的男生正從我們身邊走過。不好意思,我的眼睛近視得不輕,我眯上眼使勁看他。高大英俊,氣質不凡,這樣的人才稱得上帥,比我哥那樣的強多了。
“怎麼樣?怎麼樣?”表妹的聲音有些發抖。
我說:“不錯,你的眼光真的很好。”
表妹突然變成了個小女人,嬌柔地藏到我背後說:“天呀!他有沒有見到我?”
我說:“人家早走過去了。”
表妹說:“我暈了。”說完把手扶在我肩上。
我說:“你算了吧。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發現她真的是臉色發紅,喝了酒一般。
這次輪到我暈了。我的傻表妹,她真的是暈了!
18
從那之後,我對表妹有了新的認識。她不再是那個傻乎乎的姑娘了。更奇怪的是她愛上了如此帥的一個帥哥,真讓我有點兒驚奇。在我印象中,她好像就是個不懂愛的人,天天傻乎乎的,咋咋呼呼沒心沒肺的,根本就不懂什麼叫男女之情。可是她戀愛了——不,單戀了。
她也真可憐,比我還可憐。她從來沒有收到過男生的紙條,別說情書了。單戀會更痛苦。可我不想對表妹說什麼。我不想再在別人麵前提起李冰潔,這個我心中曾經的女神。我要拚命忘了她,我要自己罵她恨她,把她當成賤種。可是在夢中我依然覺得她冰清玉潔,如出水芙蓉一般。
在初中的那段時間,沒有人在我耳邊說起她。她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有時,我覺得她真是消失了,像空氣一樣,陽光一強烈,她就飛快地消失了。
19
“十一”一過,很快就元旦,元旦一過,春節就不遠了。
我那時還挺喜歡過春節的,主要是可以休息一下。每天死命地學習令我有些受不了。我的視力飛快下降,背也有點兒駝了。有一天,我照鏡子,發現自己還有了不少白頭發。天呀!我更醜了。小小的眼睛,大大的嘴,有點兒翹的牙齒,臉上星星點點的小麻子,亂七八糟的頭發,還有不少白色夾在中間。背還有點兒駝。
我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感到無比恐懼。一輩子也不會有人要我了。
一連兩天,我都默默無語。家裏人依然過著自己的生活。老媽依然咋咋呼呼。老爸依然莫名其妙地生著自己和別人的氣。哥依然很“牛”,據他說,他女朋友的數量就要組成一個排了。
沒有人在乎我,我的心,我的狀況,他們都不在乎。當然我也不需要他們在乎。我已經知道了人都是自私的。
表妹倒是常常和我在一起。放學或是上學的時候,我們差不多都會一起走。不過,更多的是談一些學習的事,無關風月。我有時忍不住問一問她和“高大帥”怎麼一個情況了,她總是歎一口氣說:“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我發現她變得多愁善感了。
我總是說:“算了吧。何苦呢!你們不合適的。真的。”
她總是問:“為什麼呢?”
我隻是說:“真的,不合適的。”
我也說不出為什麼,難道要我說——因為你太難看,他不會喜歡你。
我當然不能那樣說。
20
一直到放寒假的時候,我們還在進行著上麵的對話。重複再重複。有時候一天不說反而不習慣了。有時候我們就一塊兒笑。
她說:“你就不會不重複嗎?”
我說:“你就不會不重複嗎!”
一直到放了寒假的那天,我們一塊兒回家。表妹在前麵走著,腳不時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我也不說話,想著一些事情。
“他走了。”表妹突然回頭說。
“啊!誰?”我一時沒明白過來。
“那個人呀!他走了。回他的老家了。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她看著天,說道。
我笑了:“你怎麼一點兒也不難過?”
她笑說:“我才沒那麼傻。走了更好。在我們班的時候,天天見到他,又不能對他說,心裏真是痛苦。現在他走了,我覺得自己好輕鬆——我自由了。”
我看著她歡樂的臉,有些茫茫然。
她的腳步又變得輕快了,又要變成原來的那個傻乎乎沒心沒肺的樣子了。她學著天上的鴿子飛呀飛,嗬嗬笑著,笑聲歡快地撒滿了街道。
“也許你告訴他,他會愛你呢——”我自言自語。
但她已經飛遠了……
21
春節終於來了。那天我不再學習,而是走出門去,因為老爸給了我一百塊錢。我想好我要去吃好吃的,但到底去吃什麼,我還沒決定,也許是甘蔗,也許是糖葫蘆。最後我買了糖葫蘆。街上人真多,我一邊大口吃著,一邊在人群的縫隙裏穿梭。走到人民公園時,我突然發現了一個人。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月亮一般的眼睛,小巧的鼻子,雪一樣白的牙齒。
李冰潔。
她身邊還有五個人,三個男孩,兩個女孩,都穿著奇裝異服,頭發也很奇怪。有一個理了雞冠頭的男孩一手摟著李冰潔一手摟著另一個黃頭發的女孩。
我不由自主躲到一邊。公園邊有個大石獅,完全可以擋住我。
“馬如龍!”突然,李冰潔回頭叫我的名字。
我臉上燒得厲害,忙衝她一笑。
“誰呀?”一女孩問。他們所有的人都看我。
“我以前的同學。我們還是同桌呢!”李冰潔向我走了兩步,眼神有些閃爍。
我向後退了幾步,說:“對不起,你認錯人了。”
“啊!”李冰潔看著我,突然就垂了眼,一笑,說:“可能是我認錯了,對不起。”
她轉了身,向那些人走去了。
“傻!我說你怎麼會認識他?你看他那個樣子,恐龍一個。”“雞冠頭”對李冰潔說。
李冰潔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向前走,向前飛快地走,甩開和她一起的人——很快,人潮把她吞沒了。那三男兩女也走了。
我的心開始痛。
公園門前依然人來人往。可我覺得這個世界隻剩下我和那座石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