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下撞得可不輕,蘇鈺還來不及呼痛,那人已一斜身,摟住了蘇鈺,那股子親密,好像相交甚久的老友,突然在街上偶遇般。
蘇鈺蹙眉,卻沒立刻推開身上那人,因為就在蘇鈺正打算貓身閃入車廂的時候,那人高舉手中的酒壺,高亢地自吟道:“月下低眉立,燈前抱膝吟。憑君勸一醉,勝與萬黃金。”說著,說著,就耍起了酒瘋,一把扳過半個腿已經插到車門內的蘇鈺,大力地翻轉了她的肩,舉起酒壺,就把壺口對上她的嘴唇。
蘇鈺那隻已經踏入車板的腳,就這麼被硬生生地抽了出來,腳下不穩,差點滾了出來,就這麼蹬啊蹬地蹦出車板。那人卻仿若未覺,隻是伸手緊了緊搭在蘇鈺肩上的手。
酒壺裏飛灑出來的零星濺濕了她的嘴角,越發顯得紅唇愈薄,鮮豔妖嬈,瑩澤欲滴。
蘇鈺微惱,她沒什麼武功,隻能側過身,握拳抵在兩人的胸前,推開他的欺近。
來人似乎有心與她嬉鬧了起來,兀自加勁手上的力道,更殷殷地勸著,蘇鈺莫奈何,隻能反手一掐,以她空手道三段的功力狠得一用勁,卻被那人利落地避開了。
蘇鈺一驚,隨後恍然:敢情這小子是裝醉啊!而且還有武功。
察覺到他假醉的蘇鈺並未當場點破,仍是故意裝得毫不知情,繼續跟他耗著,因為,這麼耗著,某個人會很不耐煩,又無計可施。
那人是誰?
當然就是剛才眼睛長到腦門上的李大人嘍。
李大人站在路中間,看著麵前這對更像是嬉戲玩鬧的兩人,眼見上朝的時間就快臨近,卻又被阻在了路中,瞬時腦門上那涔涔的汗啊,直比那小型的人工瀑布了。
蘇鈺心裏竊喜。
卻不知這是哪裏竄出來的管閑事的有心人,這麼幫她。
正在蘇鈺對這男人的身份諸多猜測之時,那男人卻快速地轉了個身,對著麵前的李裴芝邀道:“我倒沒看到,原來這裏還有一位,來來來,人生莫使金樽空對月,舉杯一飲,滿豪生!”他痛快地一舉,又把酒壺湊到了那位李大人的麵前。
不知怎得,那位李大人看到突然回轉過身來的那個醉漢後,麵色霎時青白交加,就跟雨前烏雲密布的天一下,登時跪來下去,驚惶地口中直呼:“下官見過晉王殿下,王爺千歲。”
聽清那位李大人口中呼的稱呼後,蘇鈺大歎——今天是什麼日子:皇親貴胄,王公大臣都趕到一塊見了,那接下來是不是還會跑出來什麼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的。
蘇鈺心裏微嗤。
不過,某位肩膀一直搭著她的仁兄似乎還是意識模糊,嘴裏含混地胡言著,“不不不,千歲不好,百歲則已,我還不想活成上千年不死的老妖孽呢!”接著又飲了一口手裏的酒,哈哈大笑起來。
蘇鈺很無語,難道那個人不知自己有多重麼?竟把全部身子的力都靠到了她的身上。
蘇鈺在底下做著小動作,使勁地推搡著他的肩,卻被他暗使巧勁,生生地給固定了住。
蘇鈺呲牙,轉頭望向他,卻正對上他那雙明媚含笑的眼:鳳眸微眯,被長長入鬢的劍眉一壓,彎成了一道月牙,一張完美的薄唇微翹,似笑非笑地睨住她。
蘇鈺不得不承認,這男人長的很討喜:英俊颯然的麵容,風情不羈的姿態。
隻是,蘇鈺見過的男人實在太多了,多到哪怕見到這樣的人間絕色,也隻當看空氣一樣沒有絲毫動容。
被稱為晉王的這個男人貌似不介意她這副榮辱不驚的神態,隻是微微一笑,很順然地牽過她的手,竄進了車廂,一放簾子,便對著車外吩咐道:“去得月樓。”
他那副樣子,儼然就當自己是這車的主人。
蘇鈺於是很不滿,雙臂抱胸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