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地趕回女兒身邊,又開始籌劃著該如何借錢,到今天為止,我能借到的都借了,能找的人也都找人,我已是走投無路了。
我從不相信迷信,也從不相信命運,並一直在與命運抗爭著。
而今,一連串的不幸和災難,讓我不得不相信命數了。
安頓好女兒,我來到歸元寺敬香拜佛。
有著三百多年曆史的歸元寺,設有韋馱殿、大士閣、大雄寶殿、藏經閣、雲集齋、羅漢堂等殿堂樓閣共28棟建築別具特色,富麗堂皇,每間殿堂上,都配有一副對聯,每副對聯都寓意著深刻的佛教說理,與裏麵所供奉的佛、菩薩配合得天衣無縫。每個殿堂樓宇寬敞,供奉的佛、菩薩、羅漢塑像精致莊嚴,惟妙惟肖,加之寺廟時時吟唱的經文,香燭彌漫的馨香,致使至今香火極盛,所來的遊客都買來香燭,燃香隨著法師的鍾聲叩拜,嘴中念念有詞,一副虔誠的模樣令人動容。
我也隨著鍾聲虔誠地久跪不起,乞求神靈保佑我女兒的病早日痊愈。
當我起身時,發現我身邊已有不少港澳同胞、海外華僑以及許多外國遊客也在參拜。
一名導遊在用委婉動聽的英語向這些人講解:歸元寺占地四萬多平方米,分東、南、西、北、中五個院庭,俯看平麵布局是法師披身的“袈裟”形狀。歸元寺雖然沒有中國首座佛寺白馬寺曆史悠久,但它的影響也延續至今,它以弘揚佛教聞名於世,三個世紀以來一直是佛教信徒朝拜的聖地。一些國家政要如柬埔寨的西哈克努國王、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新加坡前總理李光耀等都曾來此觀賞。
羅漢堂供奉著數百尊金身羅漢,栩栩如生,起伏坐臥,喜怒哀樂,神態各異,富有濃厚的生活氣息,技藝極為精湛。人們用數羅漢來預測自己的運勢,選擇一個方向,按年齡邊走邊數羅漢,數到與自己歲數相同的羅漢,見羅漢頭頂上的一首詩意,就預示著自己未來的命運。
我替女兒數到7時,是一尊“持世尊者”,詩曰,女兒將是一位主宰世道的偉業之人!而我是一尊“普修賢者”,賢能終有好報!
走出羅漢堂,我來到大慈大悲的觀世音麵前跪拜了許久,乞求上蒼、乞求觀世音保佑我女兒的生命,保佑我女兒的病能治好。
在回家的路上,我流淚痛悔:得病的怎麼不是我,而是我無辜年幼的女兒啊!
回到醫院,服伺女兒輸了血,吃完藥,我找醫院院長求情,能盡力挽救和延續女兒的生命。
待我回到女兒身邊時,女兒已在疼痛麻木中睡著了。
我輕輕地掀開女兒的被子,發現了女兒早已在寫日記。
我仔細翻看著日記中的每一頁,許多頁記錄著對媽媽的切切思念……
看著看著,我已是淚水橫流渾身顫抖。
當我翻到“尋母啟事”這一頁時,我的心頭一陣緊縮。
女兒寫道:
我叫苗苗,今年7歲,讀小學二年級。我原本有個幸福的家,爸爸是婦產科教授,媽媽是報社記者,一家人生活得很幸福。但是自從爸爸媽媽離婚後,爸爸重新組成了一個家,又生了一個女兒,他再也不管我了。爸爸有撫養我的義務,爸爸應該承擔起一個做父親應盡的責任,不應讓媽媽一個人撫養我。
我讀書需要很多錢,媽媽為了掙錢,到南方打工去了。我每天都好想好想媽媽,有時想得躲在無人的地方大聲地哭泣,有時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我好想媽媽早日回到我身邊,我要與別的小朋友一樣,有一個溫暖幸福的家。
我好想你,媽媽,媽媽,你聽到了嗎?
我想通過報紙電視做一個“尋母啟事”,幫我找回媽媽。
我要是能像別的小朋友那樣,重新擁有在爸爸媽媽身邊的愛,該是多麼快樂幸福啊!
媽媽,你還記得我倆在一起時的笑聲嗎?那時,你是一名了不起的記者,我多麼自豪呀,你我天天在一起的時候,令許多人都羨慕。可自從你走後,別人總是問我的爸爸,我不願意回答,也無法回答。問起媽媽,我也隻能說你出差去了,過後我總是暗中哭泣。
媽媽,我真想你,女兒隻有7歲呀,你一人在外,放心我嗎?
今天是中秋節,我多麼想你回來啊媽媽,我不想讓你一人孤身在外為我哭泣……
我含淚讀完女兒的日記,才知道在女兒幼小的心靈中,有一個不平凡的世界。女兒自幼遭遇了太多生死別離的苦痛和不幸,由此,女兒比一般的同齡孩子要早熟,要懂事得多。
我輕輕親吻著女兒滿是通紅發燙的臉龐,女兒像是在夢囈中喃喃自語。
女兒無意識中伸出雙臂環抱住我的脖子,緊緊地,生怕失去相見時的媽媽。
我輕輕地擁抱著女兒,我願意一輩子就這樣永遠永遠地與女兒相依相偎地走完彼此的人生。
女兒從甜甜的睡夢中醒來了,見我如此幸福地擁抱著她,她就興奮地說:“媽媽,我給你朗誦一首《拍手歌》”。
女兒讓我配合著她,用兩人雙手有節奏地擊著拍著,女兒用清脆甜潤的童聲朗誦著:
我有一個金娃娃,
金鼻子,金眼睛,金下巴。
第一天,我到河邊去玩耍,
丟了我的金娃娃,
我哭,我哭,我死勁地哭。
第二天,我找到了我的金娃娃,
我笑,我笑,死勁地笑。
第三天,日本鬼子來到我的家,
偷了我的雞,偷了我的鴨,
最後打了我三嘴巴。
第四天,紅軍叔叔來到我的家,
還了我的雞,還了我的鴨,
最後給了我一朵大紅花。
第五天,姐姐要我買蘋果,
我買了一箱爛蘋果,
姐姐打我,姐姐罵我,
姐姐告訴爸爸,
爸爸告訴媽媽,
媽媽告訴爺爺,
爺爺告訴奶奶,
奶奶告訴同學,
同學告訴老師,
老師告訴校長,
校長最後打電話:
喂!喂!喂!
你——
第一不許哭,
第二不許鬧,
第三不許笑,
第四不許露出你的大門牙!
女兒是在用她能製造的快樂給我帶來快樂,並用這種快樂讓我過得開心、過得輕鬆愉快。
我東拚西湊借來2000元,該借的人都借了,實在再也借不著了,我一周之內連賣了三次血,也僅湊齊8000元,如果有可能,我真想賣腎、賣心髒、賣角膜、賣掉我身上所有能值錢的器官,隻要能換回我女兒的生命,我什麼都能賣!
當我將僅有的8000元送給醫院時,醫生說,這點錢光輸血都不夠,倘若做手術、化療、放療,至少得15—20萬元。
已經到了沒有辦法的辦法了,為了湊齊這近20萬元錢,我放下自尊,強忍著淚水和傷悲,來到一家報社,準備刊登“典身救女”的啟事,鄭重承諾:誰能花錢治好我女兒的病,我就甘願嫁給誰,絕不後悔!
我舍身救女的赤誠之舉,在報紙上發表後,得到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同情和救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