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看著麵容悲傷的莫嫣然，他終於半點恨意也沒有了。
每個人都有他隱秘的地方，那裏容不得人輕輕的觸碰。即使是自己，在碰到的時候，也會忍不出熱淚盈眶。
他忽然覺得，這個莫嫣然，是個可憐的女子。
天方過了很久，仍然未歸。楚青瓷長身站起，走至洞口，負手朝天，觀星望月。已是初夏時分，況是夜晚，空氣微涼而清新。
山中夜色，是神秘的美麗。楚青瓷心裏回繞不絕的，是歐陽蘭甄對他念的那首詞。
詞雖不怎好聽，但講的事情，他能明白個大概。大約就是一個雨夜，男子坐船在河中遊玩，忽而想念那個女子，想起曾在那麵銅鏡前坐著的美麗女子，以及鏡中的絕美容貌。而依人不在，孤獨把酒的悲哀。
他忽然很想見見莫白衣，看看這位於天人魔三上仙之一的人，究竟是怎樣一翻風度？
莫嫣然在她的夢裏，看到許許多多的畫麵。每一個笑臉閃過，接著就是刀光劍影。
她就在這充滿血液味道的路途上，一路走來。慢慢地，她的手上，也早已沾滿許多人的鮮血，她臉上本來純潔的笑容，也早已變得冷酷無情。
她還是會笑，但這笑容，隻是一種習慣。
她隻有唯一的目的，那就是希望莫白衣能真正地重注自己，而不把她隻當作他的工具。當作他殺人，保持自己勢力的工具。
這個夢，好長好長。當她第一天走進天龍門，當莫白衣微笑地認她作女兒的時候，到如今，有二十年了吧？
這二十年，哪一天，不在提心吊膽中渡過？哪一天，不是目睹著鮮血走過？又有哪一天，不在最角落的那個地方，將頭埋進膝蓋裏，隱忍地哭泣呢？
忽然，她覺得累了。
眼角溢出一滴眼淚，慢慢地滑落。
當夢境的光華漸漸斂去，她終於醒來。
兩隻眼睛微微張開，隻覺得一陣頭痛。她忙用手捂住頭顱，開始觀察周圍的世界。
這是一個不大的洞，洞裏燃燒著火把，火苗微弱，但還不置於熄滅。她被一層薄薄的草覆蓋住身體，初夏的微涼並未向她襲來。
她似乎回複昏倒前的那些記憶，她們本是分頭探察無淚城的所在。當她漫山尋找的時候，在無意間的某處，她仿佛到了另一個世界。她看到這樣一幕：
漫天都是熊熊的火焰在燃燒著，無論是天空，亦或是大地。山不是山，它早已變成煉獄般的地方，在莫嫣然身邊，忽然響想嗚嗚的呼喚，那些淒厲的聲音在她耳中回旋不散。茫然四顧，隻看得到半空裏，許許多多暗黑色的火焰朝她飄來，在火焰中心，她看得到一張張人臉。
那些臉頰帶著寂寞與悲慘，這些，混合成駭人的笑容。
她認得它們，是世界上擁有最淒慘死因的怨靈！但是這裏，又怎麼會有如此之多？而這又是哪裏？
她並不懼怕它們，已她的能力，這些怨靈怎也近身不得。可忽然，她竟聽到一陣笛聲。笛聲幽揚，就像一條線般，穿進她耳朵。
起初，她被這好聽的笛聲所吸引，幾乎魂魄都跟隨了過去。
這是誰的笛聲呢？
向四麵看去，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笛聲慢慢改變，由起初的美好幸福，便作淒厲。而更另人可怖的是，這些淒厲的笛聲，竟直接侵入了莫嫣然的心！當她想要反抗的時候，再已來不及。
於是，她就被笛聲所帶出的感情而牽引著，憶起曾經的種種，時候愉悅，時而是發自肺腑的痛苦。
她難以忍受地呻吟出來，緊緊地扼住腦殼。唯一殘留的那一絲清明，告訴她，一定要奔跑，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片火海！不然，她一定會死在這裏，死在自己那些記憶裏。
在奔跑中，她漸漸地失去意識，然後，倒在地上。
她記起這一切，然後慢慢抬頭，卻看到洞口處，站有一個男子，正負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