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大有保,耳大有福。從民間流行的這種說法中,不難看出古人以耳朵闊大為美為吉相的心理。崇尚大耳朵的仿生學因素之一,就在於豬神形象的外在特征也是大耳。遠古時期既然曾有一種普遍崇拜豬神的信仰,那麼豬在外觀上肥頭大耳的特點當然不會像今人那樣以為難看,而會被初民視為美好和美滿的象征。相形之下,我們人類的耳朵畢竟小得微不足道。假如那位聖人生出超常的大耳,自然會被看成非凡的吉兆。神話想象可以幫助人超越任何自然和生理的界限,於是聶耳國、儋耳國之類的傳說應運而生,不脛而走。
《山海經?海外北經》說聶耳國之人的特點是“兩手聶其耳”。什麼叫“聶其耳”呢?郭璞注說是“耳長,行則以手攝持之也”。人類生出這種大到需要手來拿持的耳朵,日常生活中顯然毫無經驗基礎,是神話式的誇張產物,其取象和聯想之源似乎非豬莫屬。唐人李冗《獨異誌》說《山海經》有大耳國,其人睡覺的時候用一隻耳朵當席子,另一隻耳朵當被子蓋。這樣大到超過身體的耳朵,不僅人類中沒有,動物界中亦難找到。
與聶耳國相近的記載是見於《山海經?大荒北經》的儋耳之國。郭璞注說:“其人耳大下儋,垂在肩上。朱崖儋耳,鏤畫其耳,亦以放之也。”這種能垂到肩上的長耳在古書中時有記述,不能看成純然虛構。《後漢書?南蠻傳》說“其渠帥貴長耳”,可用人工製作而成,具體方法是:“穿耳縋之”;其效果則是“垂肩三寸”。宋人周去非《嶺外代答》甚至認為“南蕃”崇尚大耳是取法佛相莊嚴,“故作大環,以墜其耳,俾下垂至肩”。
這一聃耳之俗不隻我國有之,域外亦常有報道。如澳洲原住民的某些部落也以人工製成的大耳為美。其製作方法是,“男孩與女孩把逐漸增大的木柱插進耳中,未婚男子及長老則戴鏈形的耳圈和手鐲。”又如南美洲的印加帝國貴族,被入侵的西班牙人稱為“大耳朵”,這是“因為他們在耳上穿孔,嵌入裝飾的耳塞,並不斷增大耳孔,直至將近垂到肩部。”這些民俗現象足以表明,兩耳垂肩之說並非無中生有。
相傳我國第一位哲學家老子就有垂肩的大耳朵。他的名字叫李耳,號老聃,不是沒有來由的。清代畢沅《道德經考異序》便論述了聃、儋、?等字的通用關係。他寫道:
古聃、儋字通。《說文解字》有“聃”字,雲“耳曼也”。又有“?”字,雲“垂耳也。南方儋耳之國”。《大荒北經》《呂覽》“?”字並作“儋”。又《呂覽》老聃字、《淮南王書》?耳字皆可通。《說文解字》又有“耽”字雲:“耳大垂也。”蓋三字聲義相同,故並借用之。
如此看來,老聃的門徒或後人稱其名曰“老”、“聃”、“?”,是推崇他們的師長或祖爺的“大耳”及其所象征的尊貴、美好、聰智、壽考。大耳是一種尊號,一種榮稱。“老聃”不妨理解為大耳的老思想家之雅號。
不僅我國的第一位大哲人生有異耳,相傳我國第一位建國的帝王大禹也以特異的耳朵為外表特征。所謂“禹耳三漏”之說,有人解釋為有三個耳道,也有人理解為耳大多曲的意思。《淮南子?修務訓》雲:“禹耳參漏,是謂大通。”高誘注:“參,三也。漏,穴也。大通天下,摧下滯之物。”至於三國時的蜀主劉備如何長得兩耳垂肩兩手過膝,一副十足的貴人之相,早已被小說家們渲染得盡人皆知了,故不必再費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