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門簾,踏進正門,迎麵是一個四扇鬆柏梅蘭紋彩繡黃花梨木屏風。繞過屏風,是一間寬大的敞廳,裏麵已經花團錦簇的聚集了一堆內眷。敞廳中間的座位上坐著一位白發蒼蒼的老太太,看上去約有70許,麵色白嫩細膩,保養得很精心,顯然是老忠勤侯的夫人,許靜璋的祖母。她的周圍坐著幾個中年女人,不約而同地用審視與疏離的眼光打量著她。
徳雅福了一福,說,“徳雅來遲了。請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大姑太太、二姑太太原諒。”
老太太笑著說,“難為她了,剛見了一回,竟然稱呼得一點不錯。”
一個看上去40多歲的貴夫人笑著說,“這點小事情還能難得倒她?瑜哥兒媳婦可是有名的才女呢。”
“不敢當二姑太太謬讚。徳雅不過是愛慕姑太太們的氣質和風度,一直盯著你們看,這才牢牢記住了。要是換了氣質沒這麼好的,說不定就認不清了。”
屋裏的女人們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二姑太太笑著調侃坐在旁邊的許靜瑜,“聰明懂事,嘴巴也巧,瑜哥兒算是有福了。”
許靜瑜倒沒有多少紈絝浮誇之氣,斯斯文文地說,“謝二姑太太誇她。可別縱壞了她才好。”
另一個穿湖色鑲草綠色寬邊棉襖的貴婦插嘴道,“我們明兒就回家了。你守著這麼漂亮的媳婦,自己別縱壞了她才好。”
屋子裏又是一陣歡笑。
夏夕上前兩步跪倒,“德閔向老太太請罪,日前豬油蒙了心,要死要活地胡鬧,驚了老太太的駕,還給侯府抹了黑。這幾日在屋裏閉門思過,越想越惶恐不安。求老太太、太太重重責罰。”然後磕頭磕下去。
旁邊一個中年婦人忽然發出一聲冷笑,“嗬,你認錯倒是認得挺快的啊。”
夏夕詢問的眼睛看看徳雅,她介紹說,“這是二太太。”
二太太是忠勤侯的胞弟,大理寺卿許萱河的夫人。夏夕再次磕頭,“拜見二太太。四兒一時糊塗是有的,可是不敢由著自己的糊塗心思一直犯渾,現在是真的知道錯了。”
二姑太太笑了起來,“誰說她糊塗的?大嫂,這不挺機靈的嘛。”
被稱作大嫂的忠勤侯夫人隻淡淡地掃了一眼夏夕,端起杯子喝茶。
“嘴上認個錯容易,心裏就不知道怎麼想了。”穿湖綠襖的大姑太太麵露不屑。
夏夕又磕了一個頭,“心裏也知道錯了。七爺謙謙君子,四兒能服侍七爺已經是天大的福氣,這輩子都會感念老太太的恩。”
“你當世子妃的心思真的死了?”二太太提問很刁鑽,夏夕想,這位二太太這麼賣力,難道跟大太太關係親密同氣連枝?
“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有些事情是真的想明白了。四兒沒娘少教,德容言功全不沾邊,實在沒有當世子妃的才底。我爹爹深知四兒德能不足,之所以姊妹易嫁,不是偏心,實在是憐惜四兒,不想四兒承擔起無力擔負的責任。忠勤侯百年侯府,幾百口子人吃喝穿戴千頭萬緒,四時八節還要接待貴戚親友,迎來送往,哪一樣應付不周全都會讓侯府蒙羞,本事比我強十倍的都戰戰兢兢,四兒拚上性命也應付不來的。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四兒是真的想明白了。”
老太太說,“能這麼想,也算是個機靈的。起來回話吧。”
夏夕說,“當不起老太太誇獎,四兒本來和機靈兩個字是不挨邊的,不過是十幾天的時間裏,冷靜下來慢慢地揣摩長輩們的心意,這才把自己的那點糊塗委屈拋開了。四兒出閣的時候,爹爹囑咐過,要我上孝長輩,下敬七爺。四兒會小心伺候的。”
老太太說,“嗯,這話我愛聽,當日是我提出親上加親的,想求個圓滿。我的小七自小恭謹謙和,修文習武,放在哪個府裏也是拔尖的,半點也沒有配不上你的地方。”
夏夕恭恭敬敬地磕頭,回道:“是,四兒記住了。一輩子也忘不了老太太的恩。”
“起來吧,別巴巴的跪著了。這幾日闔府被你氣得不輕,本不該這麼輕饒你的,我看你唬得可憐,也看定南侯的臉麵吧。”
夏夕磕了頭站起身來。徳雅反倒湊上前來福了一福,“徳雅也謝謝老太太饒了我姐姐。”
老太太笑眯眯地說,“光拿嘴說說就算謝了?”
“哪能呢,我姐姐不大擅長針線,我趕年前再給老太太做一雙鞋吧。祝老太太新年穿新鞋,天天走好運。您老心腸這麼好,真是我們的福氣。”
老太太對著夏夕指徳雅,“說話做事多跟你妹妹學著點。你這丫頭長得倒也齊整,你爹娘為什麼會偏疼妹妹,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
夏夕垂首應道:“是”
一直沒有開口的大太太說,“四丫頭長得像她的娘。不愛針線也像她的娘。”
夏夕很意外地看了大太太一眼,她和德閔的娘還是舊相識。她屈膝行了個禮,問道:“大太太認識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