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夕恍若不覺,“張媽媽好。我過來看看哥兒的屋子冷不冷。”
張氏一愣,搖搖頭說,“不冷”。
夏夕笑一笑,“不冷我就放心了。哥兒前幾天受傷,現在怎麼樣了?我看看他吧。”
張氏掀起東廂的棉簾子,“奶奶請這邊進。哥兒傷口還沒完全長好,但是精神好多了,剛才還跑到前頭去看新媳婦拜堂了,剛回來不久,在炕上玩呢。”
夏夕走進去,屋裏兩個大丫頭齊齊行禮,炕上一個小正太抬起頭來,認真地打量她。這是個絕頂好看的孩子,穿著淺藍色團花錦緞棉襖,襯得皮膚如雪。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額頭方方的,腦袋上雖然圍著一條繃帶,卻是滿臉的聰明靈動。夏夕一見就覺得喜歡。這麼漂亮的孩子,隻可惜娘早早就死了。這個時代的父愛是遠談不上細膩溫柔的。
夏夕笑笑,說,“這個就是捷哥兒吧?長得可真漂亮。”
“你也漂亮。”小正太大聲說。屋子裏的四個大人一起笑了起來。
張氏抱著捷哥就親了一口,說,“我們捷哥兒還知道漂亮了。真是了不起。”
夏夕笑著說,“謝謝你捷哥,我還是頭一回聽人說我漂亮呢。”
“你就是漂亮,你比新娘子還漂亮。”
屋裏三個人立刻顯得尷尬起來,夏夕不以為意,“謝謝捷哥兒這麼誇我。出了屋子可別這麼說,八叔會不高興的。”
“為什麼不高興?”
“因為你說他的新娘子沒我好看啊。大男人都很愛麵子的。”
“麵子是什麼?我不愛麵子。”
“那是你還小。要是別人說你有個醜媳婦,你覺得高興嗎?”
“不高興。”
“所以啊,你要說新娘子最漂亮才對。”
小正太想一想,點點頭,然後把手裏的玩具遞給她。夏夕一看就冒汗,九連環,老天爺,這玩意她可玩不了。
“我不會玩九連環。”她老實地說。
“我也不會。她們都不會。”
夏夕笑著說,“趕明我幫你問問,咱們找個老師來一起玩。”
“好。”小正太答應著居然坐在了她的懷裏,張氏又驚又喜,“哥兒以往很認生,看著跟奶奶還真是投緣啊。”
夏夕輕輕按了按他的後腦勺,“還疼嗎?”
“白天不疼晚上疼。”
夏夕點點頭,“以後玩的時候可要小心哦。”
“嗯。”小正太答應得很乖。
夏夕問張氏,“吃飯怎麼樣?”
“不好啊,奶奶,這幾天一口奶都不肯吃。奶媽子急的不行。”
小正太大聲說,“我都這麼大了,不吃奶,要吃飯。”
夏夕笑了出來,“照他說的做吧,肯吃飯也行。這麼大的孩子,不想喝奶就別勉強他了。”
“是,奶奶。”張氏領命。夏夕笑著站起來,說,“你要好好吃飯哦,多吃才長得快。要是不可口,你有什麼想吃的,可以來找我,我住在前院,好不好?”
小正太點頭。
夏夕對著張氏點頭,說,“我過來看看哥兒,這就回去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到前院來找我。七爺不在家,我們把哥兒照顧得好好的,讓他出門辦差也放心。”
“是,奶奶。”
夏夕走出後院,長長地噓了一口氣,這番表現大概會傳到忠勤候府當家人的耳朵裏去吧?那些人看到她惜弱憐下,殷勤小心,也許會放她一條生路吧?
自己在這個院子裏靜靜地躺了十多天一直沒有得到發落,也許,大家長們在等著許靜璋回來之後才做決斷。如果他堅決不要自己這樣的太太,他們趁夜晚處置了她,隻傳出消息說沒救過來,想必她父親是不會追究真相的。要是忠勤侯府不想沾惹人命,也可能休妻。這樣她就隻能回定南侯府了,她在生死線上掙紮了這十多天,娘家沒有一個人過來探望她一下。那位麵酸心硬的繼母就不說了,連親生的祖母都不肯派個婆子來裝裝樣,被休回家能過什麼日子真是可想而知。他的侯爺爹一直都很不喜歡德閔,這回丟了這麼大人,未必會良心發現好生養著她,說不定會親自逼她去死。對於夏夕來說,家可不是避風的港灣。
許家人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他們是會看出尚家涼薄無情從而同情她一分半分還是更加堅信她冥頑不靈讓至親骨肉忍無可忍?如果是後者,無疑會加重她的危機。事已至此,她隻能獨自奮力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