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比他們先到,一進餐廳,菊生便認出他,上一刻還無精打采的愁容瞬間轉變成紳士彬彬有禮的笑臉。若是以前,芙林一定在心裏狠狠唾棄他。然而當他一看到那個人,便震得整個人呆立當場,腿如灌鉛般再也邁不開步子。
那邊廂菊生還一無所覺,依然笑容滿麵地寒暄:“不好意思,竟然讓客人等我們。這位是謝氏的謝芙林,冼先生應該聽說過吧。”
冼濤一派正人君子打扮頗人模人樣,壓根看不出背地裏做什麼勾當,聞言微笑:“何止聽說,關係還不淺。芙林,你說是不是?”
菊生一愕,抬眼朝芙林看去,卻見芙林一臉呆滯,仿佛被驚雷劈中,臉色陣紅陣白,嘴唇蠕動著,卻說不出話。菊生不禁擔心芙林依舊無法克製社交恐懼,忙伸過手去拉芙林,急道:“芙林,你怎麼了?不舒服麼?”
芙林充耳不聞,驀地猛然甩開他的手,吼道:“洛菊生,這就是真相?一直以來你什麼都知道,到此時竟然還能裝傻!”
整個餐廳頓時鴉雀無聲,數十雙眼睛朝這邊望來。菊生已然顧不上尷尬,隻驚詫於芙林的暴怒。他認識芙林太久,竟從未見過他這般模樣。激動地全身顫抖,說著不著邊際的話,眼中卻落下淚來。一刹那,菊生腦子飄過一個想法,莫不是精神被逼到了極限,見著外人就爆發。
芙林話音甫落,再不願在這個地方多待上一秒,站起身衝出去。菊生在身後大喊:“芙林,你站住……”他也懵然不知。一顆心仿佛被魘住了,一股股絞痛,人聲車聲歌聲風聲都進不了腦海,他不顧一切朝前奔跑,希冀此刻的風可以洗淨悲傷。
橫衝直撞在人群中引起一片驚呼,人們紛紛抱怨,責罵,也不禁猜測起這個失魂落魄的人究竟受了什麼刺激。
芙林大腦昏昏沉沉,驀然一陣歡快的手機鈴聲驚醒他的混亂。菊生為了讓他保持心情愉快,特意為他換上比較歡快的歌做鈴聲。
他下意識摸出手機,屏幕上跳動一個陌生號碼,他茫然看了許久,直到不響。才重新將手機揣回口袋。
給風一吹,芙林的大腦總算清醒,同一時刻,又有無數疑問湧上腦海。抬頭四顧,已然不知跑到哪裏。他也不多想,迷茫地在路上瞎走。驀然一個熟悉又冰冷的聲音喚起思緒。
“芙林,這麼快就將我忘了麼?”
芙林如被電擊般倒退幾步,正撞上身後一個堅若磐石的身軀,他反射性回頭,隻見冼濤居高臨下,用幾分玩味的眼神打量著他。身上拘謹的西裝已然脫下,隻穿著貼身白襯衣,更突顯出他挺拔的身姿和一股邪魅不群的氣質。
“你,你……”芙林結結巴巴,他對這個人的恐懼深入骨髓,即使晚風不涼,仍覺得冰寒不勝。
“我有這麼可怕?一見到我什麼話都不說就跑出來。把你的好朋友洛菊生嚇得陣腳大亂,在公眾場麵第一次如此失態,幾乎沒顧及我就追了出來。可惜他沒我運氣好,沒找對方向。芙林,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不論你跑到哪裏,總是會回到我身邊。”
“鬼才跟你有緣。我的毒已經戒了,我決不會再任你擺布!”芙林大喊,仍顯底氣不足。
“真那麼容易戒?”冼濤冷笑,“我看你眼底淤青未褪,怕是還睡不踏實吧。”
芙林忿忿,幹脆不理睬他直接轉身離開,他不信大庭廣眾之下他能做出什麼事來。
“做筆交易吧,你難道不想拿回謝氏所有股份?”冼濤不帶幾分感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芙林腳步一滯,並未轉身:“你們不早就計劃好了?我隻是給你們逗樂的棋子,拜托不要再耍著我玩了。”
“什麼?”身後的冼濤眸中閃過一絲驚詫,而後詭異地笑了。
“如今謝氏三分之二的股份都握在洛菊生手裏。雖然他有謝董親筆簽署的轉移協議,然而公司內部依然有不少人懷疑這份協議的真實性。畢竟謝董病入膏肓後連說話都困難,而他發病之前公司運營良好,更不可能起興將公司轉手他人。但若說洛菊生作偽,他們又拿不出證據。為了收服謝董的老部下,洛菊生搬出你自然是最好法寶。如果連謝氏唯一的繼承人都同意將謝氏轉讓給洛氏,其他外人還能說什麼。”
“果然……”芙林的話不帶絲毫情緒,胸口卻剜心刮骨的疼,仿佛要將自己的靈魂扯出來,一點點淩遲。
“我手中三分之一的股份可是謝董親手交給我的,我們曾經攜手重創白家,可惜中了他們的計謀,功虧一簣。但我們曾經同舟共濟,謝氏老員工都願意追隨我,還有你。這是唯一最後的機會,芙林,你願意放下仇恨,和我合作拚死一搏麼?”
“我以前可從來沒見過你。”芙林依然沒有轉身,背對著他說。
“哈哈,我雖然半年前才和謝氏開始合作,但我待在謝氏的時間可比你長。你才是很少去你爸的公司看看吧。”冼濤大笑。
芙林終於轉身,明媚的眼中卻沒有絲毫感情,空洞地令人心悸,“我最後問你,那時候你為什麼要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