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回憶(4)(3 / 3)

在李奕麟鍥而不舍的碎碎念中,芙林終於鬆口答應戒毒。但他不願回到人群中間,所以隻能在家服用一種容易產生副作用的藥物戒毒。這種藥每日一次,需服用周期非常長,長久下來,也有可能如毒品般上癮,一輩子離不了。隻不過對身體傷害相對於毒品來說可以忽略不計。兩廂斟酌,兩人暫時為芙林先選擇此方法戒毒,隻希望芙林盡快恢複意誌力,最後戰勝毒癮,也擺脫藥物影響。

藥物治療成效異常緩慢。因為兼並後的新公司剛剛起步,需要菊生處理的事情太多,一忙起來常常幾天不見人影。而芙林又不肯親近生人,為了照顧芙林,菊生才會在萬般無奈中找到李奕麟。

李奕麟倒也夠義氣,每日在距公寓“十萬八千裏”的學校和公寓間來回奔波,人消瘦了一大圈,也從未有抱怨。由於芙林不願見到任何生人,菊生在時,做飯,洗衣,清潔等都是一手包攬。李奕麟來之後,便由他接手。不過他可不像菊生般寵溺,放著芙林個大活人每天躺在床上裝屍體,遲早有一天連心都腐爛。於是日日鞭策著他“做牛做馬”,芙林倒也甘之如飴,甚至有瘋魔的趨勢。一做起事來簡直停不了,似乎害怕閑下來會胡思亂想。

而李奕麟起的最大作用,便是督促芙林吃藥。若他哪一日忘記監督,芙林壓根就不記得有這回事。他倒不像某些吸毒者般有心癮,即使毒癮不發作,也控製不了吸毒的欲望。若不是在做家務,芙林便在發呆。他現在也不愛看書了,問他為什麼,隻說再也沒有那種心情,看什麼都味同嚼蠟,李奕麟也不逼迫。

每次吃完藥,精神會有些恍惚,想要睡覺。而每當芙林服藥後躺在床上迷迷糊糊時,總能見李奕麟摸出一本古舊的書,一雙眼睛卻仿佛沒有看書,隻盯著芙林,亮得奇異。但他又分明在念書,明明滅滅古古怪怪仿佛咒語一般的語句從他口中汩汩流出。一字字鑽入芙林耳中,仿佛帶著神秘的淨化力量,令他渾身如被火烤,難受至極。

芙林曾經想偷偷將那本書扔掉,但他的視線方一觸及封皮,便如燙著一般跳回來。那竟是一本佛經。他不知道李奕麟每次念佛經做什麼,難道真當他是什麼妖邪,想要徹底消滅他?

從此芙林更沉默了,每天做完事吃藥,然後睡覺。兩人懷著各異心事,孤寂地生活在被人群遺忘的地方。

某一天,芙林一覺醒來,見菊生垂首坐在床前沙發上,手捧著一本書正在閱讀。曾幾何時,菊生每每去他家找他,若他在休息,菊生必定不會叫醒他,而是自己找一本書,安靜地閱讀到他睡醒。時光變成破碎的光線,芙林伸出手去,想要抓住白駒一隙,然而菊生仿有所感,驀然抬頭,他的手便僵在半空,變成將要觸及菊生頭發的姿勢。

菊生眼中一動,輕輕喚道:“芙林——”

芙林手猝然收回,冷冷說:“你來做什麼?”

菊生容顏一僵,方要露出的一點笑意碎在嘴角。

“明天是股東大會,你一定得出席。”

“股東大會?”芙林眉梢一挑,冷笑,“洛氏的股份與我有何關係。”說完扭過頭去不再看他。

菊生小心翼翼:“謝氏股份三分之二還在你手上,你當然是新公司的大股東了。”

“什麼?”芙林驀然坐起,目光直視菊生,“我手中還有股份?那剩下的三分之一呢?”他也不問股權從何而來,仿佛本就該屬於他一般。

“幹爹……謝伯伯在你失蹤之前便在與一個突然冒出來的公司合作,試圖擊垮白家。可惜功虧一簣,謝氏三分之二股份也被那個公司掠走,謝伯伯一氣之下舊病複發,終於……這些日子,我總算為你再取回三分之一,而剩下的三分之一,還被那個公司老總握在手上。你明日出席股東大會,自然會見到那個人。”菊生小心斟酌著用詞,唯恐他說一個“不”字。

“好。”芙林眼中重新煥發光彩,本應屬於謝家的東西,他自然要一一親手拿回。想著想著,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意。

菊生總算感到長久以來的辛苦沒有白費,看他還在興頭上,又小心翼翼地說:“今晚上,我約了那個人吃飯。我是想,在股東大會召開之前,你們最好見一次麵,畢竟你們手上都有謝氏股份。而如今公司的諸多股東,都覬覦著你們手中的股份。無論善惡對錯,你們一開始還得站在一起,總歸要先熟絡熟絡。芙林,商場上的道理,我想謝伯伯都曾給你講過,所以……”

“我明白。”芙林果斷地打斷他的話,極不耐煩, “商場上沒有敵人朋友,隻有利益。無論國仇家恨,先想法子得到最大的利益才是正理,洛董事,我說的沒錯吧。”芙林目光灼灼,菊生臉上拂過一絲赧色,嘴裏喃喃,“誰說沒有朋友……”終究怕惹他生氣,將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此時李奕麟終於進房,說:“既然你們今晚要出去吃,晚飯也不用做了。正好菊生晚上在,若是不忙,我這幾天都想回學校住,已經進入考試周了,我得好好複習一下。”

菊生這才“呀”地一聲站起,歉疚地說:“奕麟真不好意思,我竟然忘記你要考試。這段時間麻煩你照顧芙林,不過我想芙林很快就不需要人照顧了。”

李奕麟瞥了芙林一眼,他已然回複過去幾分神采,正在一本正經地穿難得一見的正裝,洗心革麵般為赴晚上重要的約會而準備。

“也許吧。”李奕麟喃喃,他最後叮囑道,“不要忘記提醒他吃藥,他根本不記得有這回事。”然後回自己房間整理行李。

晚上三個人一同出發,本來菊生也邀請李奕麟同去,可是他堅決不肯,甚至菊生想付他工錢都不肯要,隻說是朋友間幫忙,要錢就對不起交情了。他最後在校門口瀟灑地揮手告別,芙林望著他遠去的身影,不禁說交到這種朋友真是三生有幸。而菊生卻仿佛心事重重,一路上隻顧開自己的車,半天不說一句話。

站在華麗的餐廳門外,芙林依然有抹不去的社交陰影,但是更大的責任感籠罩著他,迫使他暫時忘卻陰影,踏出堅定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