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由於曆史和階級的局限,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觀不可能不帶有一定的階級偏見,夾雜著一些唯心片麵的東西。例如,他雖然認識到了戰爭是政治通過另一種手段的繼續,但是在具體論證時卻抹煞了政治的階級性,抹煞了經濟利益和階級鬥爭,單純地把政治理解為超階級的全社會共同利益的代表。同時他隻是把民眾戰爭作為一種手段,主張利用民眾武裝為資產階級利益服務,而不是從民眾利益出發,為廣大人民的利益戰鬥。再如,他雖然極力主張積極的防禦,卻遠沒有像無產階級軍事家那樣從戰略高度認識這一問題,而僅僅是把它視為一種作戰手段,等等。
然而,諸如此類的問題不過是摻夾在克勞塞維茨戰爭軍事理論眾多閃閃發光的純金屬小顆粒中的泥沙,克勞塞維茨畢竟是偉大的軍事哲學家,他的哲學理論構成《戰爭論》的理論基石。克勞塞維茨軍事思想長久生命力的根源,不僅在於他的理論來自經驗的總結,而且源於他的思維是從事物的本質中產生出來的理性認識。哲學與經驗相統一,研究與觀察相結合,是克勞塞維茨軍事理論的兩個強大支柱,它們構成了《戰爭論》這部作品不朽的基礎,以及在所有軍事理論著作中獨一無二的地位。
四
克勞塞維茨逝世後不久,他的妻子瑪麗在其弟弟的幫助下,很快整理出版了第一卷,此後各卷陸續付印。但是出版後的這一著作並沒有馬上引起人們的關注。19世紀中葉以後,隨著普奧戰爭和普法戰爭相繼進行,為贏得戰爭的勝利,普魯士開始尋找一種不是傳統說教似的,而是能夠幫助人們分析戰爭和戰略規律及原則,並且指導他們實際運用這些規律和原則的理論。於是,克勞塞維茨及其《戰爭論》日益受到人們的重視,受到德國最高統帥部及當時的資產階級軍事權威們的相繼推崇。人們無不為這樣一位傑出的思想巨匠而驕傲,心悅誠服地頂禮膜拜,交口稱讚克勞塞維茨是第一位偉大的戰略學家,是現代戰略學研究的鼻祖,他的不朽著作《戰爭論》是全麵研究軍事學術的“聖經”。
《戰爭論》不僅影響了整個19世紀西方軍事科學的發展,而且許多思想觀點被運用於現代軍事理論。例如,克勞塞維茨的絕對戰爭思想成為核戰爭的思想基礎。克勞塞維茨提出了敵對雙方無限製地使用全部力量這一絕對戰爭的觀點,而現代西方軍事家們則論證了核戰爭就是現實中的絕對戰爭,認為在核戰爭的條件下,交戰雙方都可能無限製地使用核武器和其他大規模殺傷破壞性武器來進行最後的決戰。進而,西方國家主張在準備進行全麵核戰爭時,要以大規模的核報複、核摧毀等核戰略威懾對方,確保在核戰爭中徹底打垮對手。美國的軍事理論家們還進一步發展了克勞塞維茨的絕對戰爭論和有限目標論,推出了“地區有限而暴力無限”的現代克勞塞維茨戰略。此外,以反遊擊戰為目的的低強度衝突戰略,不能不是對克勞塞維茨民眾戰爭理論進行反向思維的結果;空地一體戰略理論與克勞塞維茨的“重心論”“會戰論”是一脈相承的;和平演變戰略更是對克勞塞維茨擊破敵人政治上薄弱環節,震撼國家心髒這一觀點的引申。
克勞塞維茨及其《戰爭論》作為人類思想的精華,也受到了馬克思主義軍事理論家的高度重視。19世紀中期,馬克思和恩格斯為了領導歐洲革命鬥爭,係統地研究了軍事問題,閱讀了大量軍事理論著作。尤其是對克勞塞維茨和他的戰爭理論產生了極大興趣,充分肯定了《戰爭論》中的一些軍事觀點,批判性地吸收了其中的合理成分。列寧在領導十月革命的前夕,認真地閱讀了《戰爭論》,寫下了1萬餘字的摘錄和批注。在他與機會主義者作鬥爭時,多次引用克勞塞維茨的觀點作為批判的武器,並對克勞塞維茨的許多重要觀點進行了辯證唯物主義的闡釋。例如對戰爭與政治的關係,對民眾戰爭等重要觀點賦予了階級的屬性。毛澤東等中國的老一輩無產階級軍事家結合中國革命的具體實際,繼承和發展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軍事理論,同時對《戰爭論》也進行了認真的研讀。毛澤東軍事思想中論持久戰的思想,人民戰爭的思想,以及對戰爭規律的認識,都充分體現了對克勞塞維茨軍事理論的創造性發展。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資產階級軍事思想的發展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西方國家冷靜地總結兩次世界大戰的經驗教訓,積極推行新軍事戰略,探索現代戰爭的新特點,極大地豐富了資產階級軍事理論,推動了資產階級軍事科學的發展。盡管如此,《戰爭論》在新軍事理論中仍然具有極大的生命力,它的科學的研究方法,合理的戰爭觀、戰略觀及其作戰思想,仍然具有啟人心智的作用。
五
此中譯本根據原德意誌民主共和國國防部出版社1957年德文版譯出。參加翻譯的是中國人民解放軍洛陽外國語學院的綦甲福(1-5篇、第6篇1-17章);阮慧山(第7篇、第8篇);周盟(第6篇18-30章)。在翻譯過程中,譯者參考了法、俄、英文譯本以及國內現有的中文譯本,並得到洛陽外國語學院英、法、日、俄等專業教授的指導。在此,謹向他們表示誠摯的謝意。
《戰爭論》是一部博大精深的巨著,廣泛涉獵政治、軍事、哲學等極為豐富的內容,為準確地理解它的思想精華,中國人民解放軍信息工程大學的楊南芳、張誌國、翟秀文、郭萍、陳興超、楊玉修對譯文從理論把握的角度進行了審校。
全書最後由楊南芳博士、張誌國教授、翟秀文教授統纂定稿。
盡管譯校者查閱和學習了大量戰爭史料、軍事理論著作以及對克勞塞維茨戰爭理論的研究成果,但由於水平有限,譯文中的錯誤和不當之處仍在所難免,敬請讀者指正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