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子竟敢為具有這樣內容的一部著作撰寫序言,有人一定會感到驚異。對於我的朋友們來說,這是不必做任何解釋的,但是,對於那些不認識我的人我還是希望簡單地說明一下這樣做的原因,以免他們認為我自不量力。

這部我現在為之作序的著作,幾乎耗盡了我萬分摯愛的丈夫(可惜他過早地離開了我和祖國)一生中最後12年的全部精力。完成這部著作是他最殷切的願望,但他卻無意在他有生之年將它公之於世。當我極力勸他改變這種打算時,他一半是開玩笑,但一半也許是預感到自己的早亡,常常這樣回答說:“應該由你來出版。”正是這句話(在那些幸福的日子裏它常常使我落淚,盡管我從未認真地考慮過它的含義)使我的朋友們認為,我有義務為我親愛的丈夫的遺著寫幾句話。縱然人們對此可能有不同的看法,但他們也許能夠體諒我的感情,正是這種感情使我克服了女性的羞怯心理來寫這篇序言,而這種羞怯心理常常使一個女子在做一些並不十分重要的事情時也會感到十分為難。

當然,我也決不可能抱有奢望,把自己看做是這部著作的真正出版者,這是遠遠超過我的能力的。我隻是想當一名助手,參與這部書的出版工作。我有權利要求做這樣的工作,因為我在這部著作的產生和形成過程中也曾擔任過類似的角色。凡是認識我們這一對幸福的伴侶的人,都了解我們在一切事情上都相互關心。不僅同甘共苦,而且對每一件工作,對日常生活的瑣碎小事都抱有相同的興趣。他們知道,我親愛的丈夫從事這樣一件工作,我不會不清楚的。他對這件工作是多麼的熱愛,他寫書時抱著多麼大的熱情和希望,以及這部書產生的方式和時間,恐怕再沒有人比我了解得更多。他的卓越才智,使他從少年時代起就渴望光明和真理。雖然他在許多方麵都很有修養,但是他的思想主要集中在對國家富強極其重要的軍事科學上,他的職業也要求他獻身於這門科學。首先是香霍斯特把他引上了正確的道路,後來,在1810年他受聘擔任柏林普通軍官學校的教官,與此同時,他榮幸地為王太子殿下講授基礎軍事課,這一切都促使他在這一領域繼續自己的研究和努力,並把自己在研究中得出的結論記錄下來。1812年他在結束王太子殿下的課業時所寫的一篇文章裏,已經包含了他以後著作的胚胎。但是,直到1816年,在科布倫茨他才又開始了科學研究工作,並且把極其重要的四年戰爭時期的豐富經驗結成的果實采集下來。他首先把自己的見解寫成一些簡短的、相互間沒有緊密聯係的文章。從他的手稿裏發現的下麵這篇沒有標明日期的文章,也是他在這個時期寫成的:

“我認為,這裏寫下的一些原則,已經涉及到了所謂戰略的主要問題。我隻把它們看做是一些資料,但實際上差不多已經將它們融合成一個整體了。”

這些資料是在沒有預定計劃的情況下寫成的。起初,我隻想十分簡短而又嚴密地寫下自己確定的戰略方麵最重要的問題,而不去考慮它們的係統性和內在的聯係性。當時,我隱隱約約想到了孟德斯鳩研究問題的方法。我認為,這種(開始時我隻稱之為“顆粒”)簡短的格言式的篇章,一方麵可以使人從中得到許多啟發,一方麵它們本身已經確立了許多論點,因而將會吸引那些才智高超的讀者。這時,出現在我腦海中的讀者就是一些有頭腦的且對戰爭有所了解的人。但是後來,我那種要求在論述中充分發揮,要求係統化的個性,終於在這裏也表現了出來。在很長一段時期裏,我克製了自己,從一些論文中(為了使自己對一些具體問題更加明確和肯定而寫的一些文章),隻抽出最重要的結論,把思想集中到較小的範圍裏。但是,後來我的個性完全支配了我,於是我盡力加以發揮,當然這時也就考慮到了對這方麵的問題還不十分熟悉的讀者。

我越是繼續研究,越是全力貫注於研究工作中,就越使自己的著作係統化起來,因而就陸續地插進了一些章節。

我最終的打算是,把全部文章再審閱一遍,把早期的文章加以充實,把後來寫的文章的分析部分歸納成結論,使這些文章成為一個比較像樣的整體,然後編成一本八開本大小的書。但是,在這本書中,我還是要絕對避免寫那些人人都知道的、談論過千百遍的、並已為大家接受的泛泛的東西,因為我的抱負是要寫一部不是兩三年後就會被人遺忘的書,而是寫一部讓感興趣的人經常翻閱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