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起再回東陽的路上,腦海裏禁不住反複浮現出當初老國相公儀休的引薦,大敵當前,國君不能用自己,做大將不能,做副將又不可,讓他無所適從,他立刻吩咐馭手調轉篷車回曲阜,直奔國相府。
吳起來到相府門前,匆忙地跳下車,拿出公文牌貼給守門軍士看了一下,簡單詢問了一下丞相在府中何處,然後徑直走了進去,這時的公儀休正獨自一個人在書房裏,他端坐在木案前,手扶著一疊竹簡,仰望懸梁,唉歎不止:“天不佑魯國!如今齊寇已過蒙山,兵入我境,兵勢直指曲阜,老夫身為先君托孤之臣,卻無能輔主君上固守邦國,一旦宗廟覆之不存,老夫如何麵對老君上和魯國臣民!愧哉!悲哉!”
吳起在門口道:“稟國相,若使我統領三軍,亦可破齊,魯國無憂。”
公儀休看見是吳起,連忙起身道:“你不在東陽,來到相府定,想必定是為魯國兵禍而來,中大夫快請進!”公儀休搖搖頭,道:“齊,強師勁旅也,必以謀智方可破之!”
吳起走了進去對著公儀休一拱手道:“國相放心,如果有吳起在軍前,定可破齊師,隻是來相府前我上書一封,最後國君還是不能用我!惜哉!我吳起眼看邦國蒙難,卻懷才不遇!”然後長歎一聲。
“你乃兵家大才,此時正是用武之地!”公儀休一臉滿然的望著吳起道:“國君真不用你?為何?”
“宮中侍衛說,我家夫人是齊國掌權者田氏宗親,國君擔心我叛魯而投齊,故不敢用我!我食魯之俸祿,自然忠魯之事,何來叛魯!相國吳起心中不服!”吳起歎息著,心中卻是心有餘而立不足。
吳起沒有坐,原地望著滿臉憔悴,眼裏布滿血絲的公儀休,他倒背著兩隻大手不停地踱來踱去,好像有揮不盡的無限心事籠罩在心頭。吳起暗暗猜想:難道是老國相憂慮我吳起戰齊沒有取勝的把握?他剛要開口,公儀休停住腳步,道:“本來老夫同君上議定,由你吳大夫統兵破齊,可君上因為你和齊國田氏宗族的關係,最後又改變了主意,執意換將。老夫同君上一連爭論了幾日,君上卻是連一個字都聽不進!我本以為事情有所轉機後,再去通知你,誰知你親赴宮中見了君上,最後還是因為尊夫人身份而不用你,君上好糊塗啊!難道令可亡國而不用大才嗎?”
公儀休的心情,比吳起更急更沉重,他非常清楚,眼下魯國廟堂者,能敗齊者,唯有吳起,如果不用吳起,必敗無疑,而一旦戰敗,魯國名存實亡,他悲天憫人,滿腹憂愁,長籲短歎……
隨後吳起同老國相一起進宮再次麵見魯穆公,麵陳吳起忠君為國的心誌,以釋君上的疑慮。公儀休滿臉焦慮的麵孔漸漸舒展開來。他心想,如果吳起當著主公之麵表明抗齊報國的決心,說不定主公就會冰心融動,到時候老夫在一旁參言,主公放棄換將的主張是完全可能的。於是兩個人一起來到宮中,可是鐵了心的魯元公,不管吳起如何信心滿滿,也不管公儀休如何從旁進言曉以利害,他死死認準一個道理“吳起與齊國田氏乃姻親關係”,魯穆公始終以兩個字做回答:“不可。”
公儀休叫吳起先回東陽,等候消息,他準備次日在進宮一趟找君上議定此事。夜色剛降了下來,吳起坐著馭手駕駛的篷車上路了。
吳起回到了東陽邑,此刻已是傍晚,夜空沒有明月與星宿,整個天際黑壓壓的一片雲層。
吳起剛回到家,家老打開門閂,探頭一看是吳起,正要搭話,隻見吳起二話不說,徑直的向書房走去,家老問他身後的馭手,馭手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此時的吳起就象洪荒過後的大地,內心幾多波折,往日的從容自信,不折不撓的堅強,隨機應變的睿智,猶如釜底抽薪一般一消而散沒了蹤影,他一個人悶坐在書房木岸前,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