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仁政不能強國,那依先生所言,該如何強國?”
“大爭之世,刀兵連綿,王道、仁政確實不妥;然強國各有不同。”
此話一出,魏文侯精神一振,目光炯炯道:“先生此言,大顯深奧,魏斯平時隻為強國固本,還望先生指教。”
李悝笑道:“強國不再外強,否則就是外強中幹,如昔日列國各霸主,晉國稱霸,最後為三家分之,如齊國稱霸,最後被權臣掌權又被取而代之的危險,又如楚國稱霸,得其廣闊疆土,秦國稱霸而強,得西錘關中之地,而後人才盡失國力大衰等等,上述列國或甲兵財貨之強,或明君吏治之強,或地廣人口眾多之強,但是,這隻強一時,皆非根本強國,不足以效法。”
魏文侯感到非常的驚訝。他自己自從登上大位以來,禮賢下士,名揚遠播,天下人才紛紛齊聚魏國,他的目的就是要稱霸,實現霸業,與天下諸侯一爭高下,這是春秋以來不變的道理。然而這個李悝說昔日各列國稱霸,國力大增,還不足效法,是他的口氣太大,還是藐視天下,或是他的眼光看得比尋常人要遠,眼前這個李悝當真不知道治國的難處,還是他真有扭轉乾坤的大才?他的眼光上下打量著李悝,但還是弄不清楚他的目光,如此,就不妨虛心聽他說下去,於是謙恭這手道:“先生之言,高瞻遠矚,令我幸甚,還望先生繼續拆解。”
李悝麵色不改,肅然說道:“王業、霸業、仁政的根本弱點在於何處,在於隻強一時,而不能強其一世或是永世,不強永遠,隻強表麵,而不能強根本;否則是遇明君則強,遇昏君則亡。晉國在獻公、文公、襄公時期朝政清明,國土廣闊,秦楚不能犯境,稱霸一方,而後晉國便每況愈下,以至於後來三家分晉。齊國是齊桓公一代而強盛,之後時至今日齊國王權以衰,國力大不如前。楚國在楚莊王時期,曾經飲馬黃河,問鼎中原,可謂是一鳴驚人,但最後卻落得人亡霸滅的結局,不得讓人惋惜啊。此中原有何在?一者,改革不夠深徹。晉文公、襄公之後,新的權貴掌權,王權旁落,國家分裂,過多講王政之風而失國,設立三軍六卿,導致了權臣掌權。二者,法令不穩,前代改革,後代複辟,根基不穩。以上種種,如此缺憾,有怎能強於永遠?怎能成就千秋大業?魏國要真正的強大就要從根本上強盛!”
魏文侯頓時感到心胸喜悅,眼前一亮隨口一問:“先生所說,句句真理,敢請先生賜教,魏國代代明君如此數代下去,該當如何?”
李悝拱起雙手道:“如此數代,當王天下!”
魏尾侯起身深深一躬:“先生一番話語,令魏斯茅塞頓開,迂闊清廊。根問先生,要代代明君,根本何在,將欲如何?還望先生賜教!”
李悝起身示意文侯坐下,他站起身,跨著步子,單手被在身後道:“君上如此想,魏國幸甚,代代明君,當行變法!”
“變法!先生大才深謀,胸中定有大策強我大魏。”文侯起身望著李悝。“魏斯敬先生一爵,請先生教我。”說完舉爵一飲而下。李悝轉身,恭敬一禮,舉爵一飲,慨然道:“國有明君如君上,何愁不強?”
魏文侯歎息道:“君主無良臣輔助,恐前路艱難。魏斯決議變法,振興魏國。”然後對著李悝深深一躬身道:“桓公有管仲,越王有範蠡,如此魏國,何須幾代而興!寡人要拜先生為相,力行變法!”
李悝連忙說道:“君上既然要力行變法,恐不再當下,需過幾年!”
魏文侯驚訝道:“寡人力行變法,先生何處此言啦?”
李悝望著文侯,朗朗道:“君上,變法得需時機。”
“還請先生明示,魏斯洗耳恭聽!”魏文侯全神貫注的望著李悝。
“如果此時變法,其一,定會受到老氏族及權貴的多方阻撓,甚者還是危及君上的;其二,變法需要有穩定的環境,如今魏國西患未除,北疆未安,此時變法定會夭折。”
魏斯著急的連忙問道:“依先生所見,當如何?”
“其一,穩定內政,適當收回權利,大量任用一批立主變法的士子,立於樞要位置,以為日後變法鋪平道路;其二,消除邊患,使其不能犯境;唯有如此,魏國可行變法。”
魏文侯長噓一聲:“強魏,大出於天下,宇清輪闊之時,還請先生不忘今日一番長談約定。你我君臣約定,定不負君!”
李悝兩眼濕潤:“士子所學,得遇明君,定展畢生所才,永不負魏。”
兩人雙手緊握,相互攙扶到案前,文侯高聲道:“來人,上魏酒,今日寡人要與先生痛飲而盡。”
君臣兩人的聲音傳出了書房,這日的天空顯得特別明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