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的幾天,她都乖乖地跟在桑農身邊,看電視、聽音樂、做飯、校對稿子。她不讓他單獨呆著,她生怕他寂寞,也生怕他會擔心自己。
她覺得,成長與滄桑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如同恨與怨也不過是人自擾的一種心結。那些捆紮於他人的疼,必是讓利器先朝對了自己的。
她想了很多。她悄悄跟沈縵秋打通電話。她說,縵秋阿姨,我是惹塵,我能不能跟您好好聊聊?
對方溫和地說,能啊,你忘記了我曾告訴你,我喜歡跟你做朋友。
嗯,我的意思是說我想跟您見個麵。
哦,對方停頓了會兒又說,那好吧,你來看我,順便散散心。
我不想讓我爸知道我給您打電話了,我……
嗯,我明白了,我隻跟桑農說想你了,邀請你過來玩,他應該不會阻止,你看這樣行嗎?
謝謝您縵秋阿姨,您今天就跟我爸說吧,我現在就想看見您,真的,請您相信我。
好,惹塵,你稍等。
掛了電話惹塵假裝收拾房間,在客廳裏走來走去。桑農說,你看你都把地麵擦成鏡子了。
哦,這就好了,快好了,惹塵應著。其實她根本沒聽清楚他說什麼,她的注意力全在那電話上,她等著那隨時就會響起來的鈴聲。
果然十幾分鍾後縵秋的電話打進來,她在一旁偷偷聽他們說什麼,她在猜測桑農肯不肯讓她這個時候出去,她還猜測縵秋會不會突然改變主意。
喂,惹塵,你過來一下。桑農叫她。
哦,什麼事,爸爸。
你縵秋阿姨說她們那兒正月初八有個文學研討會,主題是關於青少年文學修養與文字構築的藝術性的,她說正好想你了,希望你去看看。你的意思呢,願意去嗎?
爸,您讓我去我就去。
嗬嗬,傻丫頭,我是聽取你的意見。
願意去。她笑了笑。
這個微笑讓他放心,於是他給縵秋回話,說惹塵同意了。
之後,他們去超市買了一些本地特產,又去火車站托熟人買下次日下午去縵秋那裏的火車票。
臨走時,她才想起來得跟舒竣請假。她約他來火車站。他說明天館裏就開工,他怕脫不開身。她說那算了。
等等,惹塵,你別生氣,我盡量趕過去。他又說。
不必了。再見,舒竣。
她讓桑農送她到候車廳門口就好,可桑農非要把她送到火車上。她指著大群的人流說,你看她們都沒有人送呢,我多幸福呀,您還是趕緊回吧。
桑農笑了:好吧,你小心點。
惹塵——
突然有人在大聲喊叫她的名字。會是誰呢?她扭頭看過去。
哦,是你們,舒竣、弦子,你們怎麼都來了。她說話時假裝出微笑來,可心裏卻很不是滋味,不知道為什麼她不希望看見弦子跟舒竣在一起。
惹塵,我有話對你講。
一聽舒竣這麼說,桑農跟弦子就主動地退到了一邊。
我希望你這次回來能給我們的事情一個交代好嗎?
什麼交代?
你答應做我的女朋友,讓我照顧你,好嗎?
她沒有回答,她盯著他的眼睛,隨後她問,舒竣你愛上我了?
惹塵,你的話我不明白,我們難道沒有相愛嗎?
沒有,我沒有愛過你,甚至沒有喜歡過你。
你在說氣話是吧,我不怪你,我知道你誤會我跟弦子了。
一聽他提弦子,她心裏更不是滋味,她說,你們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過是覺得你正好靠近了我的寂寞,我們才在一起。跟愛情無關,也跟任何人無關。再見。舒竣。
舒竣沒料到她會把話說到如此絕情,盡管他也明白她對他的愛可能會很少,但他曾告訴自己不在乎,隻要她跟給他機會讓他照顧她,那麼他就能有感化她的那一天。可現在看來一切都不能了,她竟然明確地說出,她隻是把他當成抵擋寂寞的物品。
哈,他冷冷一笑,心開始下墜。他轉身離開。
在一旁的弦子似乎明白了發生的事,她大步去追舒竣。惹塵注意到弦子最後與她的對視,那眼神裏暗藏著一叢新鮮的荊棘。
怎麼了,惹塵,舒竣怎麼跑了?桑農也著急地問。
哦,他說喜歡我,我勸他別費心了。
你這孩子,是不是說話不懂得轉彎呀,一定是傷了人家的自尊了。
您別管了,爸,這樣也是對他好。
嗯,到也是,早做決斷早幹淨,感情這事不能拖拉,再說你們還都太小呢。
嗬嗬,誰知道呢,我該進去檢票了,到那兒後我會給您打電話。說完,她背上那隻藍色雙肩包擠進湧動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