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如果這是遭遇(1 / 2)

我用了一整天時間去讀桑農的詩集。說實話,真心喜歡,但是找不到更多的共通感。

之後我開始構思我的小說,我請求桑農告訴我一些他情感上的故事,可他總笑,他說沒什麼好講的。

他讓我幫他送稿子給他的同學,就是那個叫陳亞青的女人,我以前見過,所以不覺得陌生。

下午,在陳亞青的辦公室,我見到了另一個女人,不,確切地說我見到的陳亞青跟幾年前見過的陳亞青完全不一樣了,以至於我第一眼看她還以為認錯了人。

惹塵,兩年不見更漂亮了。她和善地招呼我。

是她的笑才讓我感覺她還是她。我在奇怪一個女人的變化,如果緣於歲月的風霜,那麼也該是一些衰老的跡象,可她沒有老,隻是晦澀了。我也隻能想到這個詞語,晦澀。

我說,阿姨,我爸讓我來送稿子。

嗯,他剛打過電話。對了,惹塵,我還聽你爸說你不讀書了,是嗎?

嗯,暫時不想讀了。回答完這個問題我感覺很不舒服,我不希望跟別人談論此事。

我在想我該告辭了,我站起來說,阿姨,要是沒有事,我就走了。

她也站起來。她說,別著急惹塵,告訴阿姨,如果有個工作給你你做嗎?

什麼工作?我估計我做不了。

你還沒聽我說怎麼就知道做不了呢?

我一下子語塞,隻得衝她歉意地笑了笑。

惹塵,是這樣的,我們編輯部最近要招聘一批大學生過來做事,我想你也來吧。

她的話觸疼了我,我冷冷地說,我不是大學生,阿姨謝謝您。

說完,我又發覺自己太敏感了,於是又補充了一句:阿姨,再見。

從她辦公室出來,走在陰冷的樓道裏,我好像聞到了一種紙張的黴味。那味道使得這個本無生機的出版社可愛了許多。就跟我小時候在老師家幫她曬的那些書的味道一樣。

老師有許多許多書,每年都要晾曬,那時光對我來說真是開心。我會拚命把作業本上的字寫得工工整整,討老師喜歡。然後她就會叫上一些她認為聽話的孩子去她家,在每年的八月,中秋節之後,把那些珍藏在閣樓上的木箱子搬下來。

她是從遙遠的湖州來到北城的。有一節課講張誌和的《漁歌子》,她領我們讀:“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讀完第一遍她就開始落淚。於是她停下來讓班長繼續領讀。我偷偷看她,她的眼睛望著窗外的南方,那隻燕子飛去的方向。後來她告訴我們,西塞山就在她的家鄉,那美麗的江南水鄉。

也是從那時候起江南成了我心裏的一個夢。我會一遍又一遍地想,那個有西塞山的地方一定很美好,而不是美麗。我覺得“美好”比“美麗”更能表現我的喜歡程度。我還會想,有一天我要去那兒,邂逅一場桃花雨,看那些鱖魚遊來遊去。然後我會對著那些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昆蟲雲雀流淚。

想著少時的老師,我的心暖暖的,先前從陳亞青辦公室帶出來的鬱悶也消散了。

真是,突然念想一個人真好。

我什麼時候再去看她呢?她是不是還會叫一幫孩子在每年的八月幫她曬書,爾後每個孩子的手裏再分一塊果仁月餅?

就這樣吧,該去看她了,明天或後天。我告訴自己。

我低著頭,默數著腳底下樓梯的階層,一、二、三、四、五、六、七……當我數到七時,我聽見了咣鐺的物體落地的聲音。

抬起頭,我看到的是一張憤怒的臉。那張臉衝我嚷,真是的,走路不帶眼睛啊。

我慌忙蹲下去揀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書本,而那張臉的主人,好像很年輕但很囂張的臉的主人卻一直冷冷地站著。地上很多的書,還有一些散亂的紙張,在他的注視下我覺得我的手心在冒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