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克聽此言,心裏一驚。他預計丘吉爾如果這樣說,勢必造成雙方的衝突,害了自己。這種策略是不可能成功的。在布魯克的建議下,“不與你們合作之類的話”終於強壓下去,丘吉爾在正式會議隻把那個演說講了一遍。
這個演說對美國人說也是格外刺耳。同樣的內容在幾個星期前曾被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否定過,今天,又改頭換麵提了出來,理所當然遭到馬歇爾的反對。
此時的美國,不僅有了戰爭經驗,而且其實力也已大大超出英國人。就人力資源,英國已達到其動員潛力的頂峰,隻有四百五十萬人;美國此時的兵力是英國的一倍還多,而且每天還有人應征入伍,數字還在增加。在“衣阿華”艦上,有一次開會時,羅斯福對馬歇爾說:“我們派往英格蘭參加‘霸王’計劃的兵力很快就要與整個英國在英格蘭的全部兵力一樣多了。”馬歇爾糾正了他的說法,“美國在那兒的軍隊人數已超過英國軍隊了。就裝備說,美國的所有工廠都已納入戰時軌道,正在加班加點,源源不斷地把飛機、坦克和大炮運送到世界各戰場。光飛機,美國每個月就生產近萬架。”
馬歇爾想到,為實施“霸王”行動,美國已準備了一年半了,有近百萬軍隊已在英倫三島待命行動,有一千多萬噸戰爭裝備堆積在英國各大倉庫,美國東至紐約,西至落基山脈都在為“霸王”戰役的進一步需要而工作。如果聽從英國人的意見,在一個幾乎沒有通信聯絡的國家發動軍事行動,這樣就要拋棄霸王行動,我們就要倒黴吃大虧,就要拖延戰爭的進程。
在丘吉爾進一步提出:一月份盟軍攻陷羅馬,他希望二月份攻占愛琴海的羅德島的具體時間表後,馬歇爾坐不住,開始反擊了。
馬歇爾與丘吉爾打過多次交道,一直非常尊敬和欽佩丘吉爾,但這次為了大政方針,同這位英國首相激烈爭執起來,而且麵對麵。
兩人說話聲調越來越高,各不相讓,吵到最後,丘吉爾索性站了起來,扯著上衣的翻領,嘴角掛著細細口水,口中噴出飛濺的唾液,嚷道:“國王陛下的政府不能讓軍隊無所事事;步槍必須吐出火焰,坦克必須奔馳戰場。”
馬歇爾也不甘示弱,也跟著站在對麵,一字一頓,措詞嚴厲的說道:“要是我獨斷獨行,蒼天不容,但是……我決不讓美國士兵去那片(羅德島)該死的海灘送死!”
在討論具體計劃中,在英、美參謀長級將軍間也爆發過激烈衝突。在一次會議上,在議論從什麼地方搞坦克登陸艇問題上,英國人提出要把用於緬甸戰場的登陸艇調出來,用於東地中海,這種登陸艇排水量很大,設有巨大的船艙,可並排放四十輛坦克,艙門開在船頭,坦克可直接從船艙開到海灘。意大利、印度、法國南部戰區和太平洋地區都將急需這種登陸艇。而“霸王”戰役也非用它不可。
英國人提出的建議如同在平靜的水中倒入硫酸一樣,引起美國人的激烈反應,這使聯合參謀長幾乎要大打出手。當時參加會議的美國將軍史迪威回憶道:
當時布魯克發怒了,火冒三丈,而金海軍也不是好惹的,動用他管轄的登陸艇,為達英國人的目的,氣得他怒發衝冠,差一點竄過會議桌撲到布魯克身上。
上帝啊,金簡直氣瘋了。我真希望他給布魯克一拳。
這次我們讓英國佬威風掃地了,真叫人痛快。
幾次爭吵,使英國人目瞪口呆,特別看到有人這樣聲色俱厲地對自己的首相講話!更使英國將軍瞠目結舌,丘吉爾本人更是顯出受辱的樣子,終日鬱鬱不樂。不過,此後英國人再也不向馬歇爾提起羅德島了。
11月25日,是美國的感恩節。
為緩和英美雙方會談的氣氛,羅斯福邀請英國人到他那幽靜的白色別墅參加傳統火雞宴,羅斯福親自動手為大家切開火雞。
然後大家來到臨時作聯合參謀長會議會場的大會議室。屋子裏一部老式的留聲機放出悅耳的舞曲,人們翩翩起舞,可惜女性太少,隻有丘吉爾的女兒薩拉·丘吉爾一位,邀她跳舞的人,使她應接不暇。老丘吉爾也忘卻白天的煩惱,邀了羅斯福的軍事秘書,綽號叫“老爹”的沃森將軍,踏著華爾茲的舞步繞過了羅斯福的沙發。
輕鬆的舞會似乎沒有收到多大效果,以後的會議“雙方的火氣依然很大”。
11月27日,英、美雙方人員,帶著比原來更大的分歧踏上飛往德黑蘭的旅程。
從開羅到德黑蘭的航程大約是六小時,途經巴勒斯坦全境。
羅斯福自知自己的身體狀況,“恐怕以後再也不會飛這條航線了”。他特別要求一點多餘的時間,好好看看這個基督誕生地。
他和布賴恩已相處幾日,特別喜歡這個沉穩的飛行員。兩人共同擬定一條路線,使聖地的每一處名勝古跡都不會被丟掉。
他們首先飛臨貝爾謝巴及其著名的井泉,當時氣候極佳,機翼下的一切都曆曆在目;羅斯福孩提時代就已銘記在心的景觀,隨飛機翻越過一座高山後,便一一進入眼簾。
“那是伯利恒,低飛,”羅斯福命令道。
布賴恩把飛機傾斜得快要使一隻機翼觸地了,總統凝視著耶穌誕生地的小教堂,心裏真想降落,親自進去看看。
不一會,那個光怪陸離的聖城耶路撒冷出現了,飛機在上空開始盤旋。總統在逐一辨認那些神聖的建築物,並且激動地一一大聲喊出它們的名稱:
“大衛墓、天國之門、耶穌拱頂、耶穌受難地、伊斯蘭陵墓、大馬士革之門、聖墓教堂、哭牆。”
“布賴恩:再轉一圈。”總統命令道。
於是飛機又緩緩地繞了回來,引起地麵無數行人駐足仰首觀望這架幾個發動機的龐然大物,它低得幾乎要擦到古老的房脊了。
接著,他們繞著橄欖山的梯階型山坡飛了一圈,似乎是向山頂上聳立著的耶穌升天教堂致以最後敬意,然後,飛機戀戀不舍地緩緩離去。
伊朗德黑蘭。
從機場到市區寬闊公路的兩旁,每隔五十碼一個,布滿了俄國衛兵。他們穿著肥大的灰色上裝,腰束寬寬的皮帶,藍褲子的肥大褲角塞在笨重多褶的靴子裏,頭戴灰色淺帽;他們個個手裏端著轉盤式衝鋒槍,全神貫注地守衛著。
羅斯福、丘吉爾等盟國的大小首腦們乘坐的專車風馳電掣般駛過這些衛兵的麵前。為安全起見,斯大林特意捎信給羅斯福,動員他從四公裏外的美國公使館搬到了俄國公使館大院裏一座方方正正像盒子一樣的樓裏去住。丘吉爾則下榻到與蘇聯使館一牆之隔的英國公使館內。
決定世界命運的大國首腦們現在在德黑蘭聚首了。他們控製著四億以上的人口,幾千萬的軍隊,他們的一舉一動影響著世界。
代號為“找到了”的德黑蘭會議於11月28日下午4時舉行了第一次全體會議。會議地點在蘇聯使館。
提前兩天到達德黑蘭的斯大林,身著淺棕色元帥服,兩個特大號金色肩章上的兩顆大白星閃閃發光,濃密的頭發和鐵灰色胡子,透露出威武和沉著的氣質,他麵帶微笑會見了羅斯福和丘吉爾,三人頭一次圍著一張桌子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