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他昨晚真的看到了?抑或是為她開脫而撒的謊呢?羋離轉頭看看蒙恬,隻見他目光坦蕩、神態篤定,竟沒有一絲忐忑不安的跡象。她心中更加迷茫,猛一回頭,卻見嬴政也正疑惑地望著他,顯然對他的話將信將疑。
隻是這片刻之間,她心中已隱約有了主意,急忙穩穩心緒,強自鎮定望著嬴政說道:“羋離雖來自楚國,這枚匕首卻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更別說什麼‘天問’之名了。就算它真是昌平君所說的‘天問’,就算它最初流入楚宮,可是幾百年過去,誰能保證還一直藏在楚宮中。若僅為此就無端猜疑楚人,那這小宮女明明說自己是趙國人,是否宮中的趙人也有洗不清的嫌疑呢?再說我送去的衣物和飯食都已被反複查驗過,說我夾帶匕首,分明就是信不過王大人,指摘他核查不利,有所疏漏。”
“大王,衣服和飯食下官都仔細檢查過,連一粒芝麻都不可能放過——”果然,王綰一下子沉不住氣了,焦灼地望著嬴政辯解起來,“而且,不是大王——”
“本王知道。”嬴政連忙搖搖頭打斷他,然後突然轉身望著被駁得啞口無言的薑媛問道,“昨晚你到集賢院做什麼?難道也是好意送飯嗎?”
薑媛吃了一驚,心慌意亂地垂下頭說:“我——我看天這麼晚了,阿離還鬼鬼祟祟摸出淩漱館,實在放心不下,所以才偷偷跟出來看看。”
嬴政不客氣地斜她一眼,繼而一語雙關道:“本王不管你們入宮前如何,今後在這鹹陽宮裏,記住管好自己的事就夠了。”說完他掉轉身來,突然舉起手中匕首,指點著永巷丞問:“你見過它嗎?”
“下官沒——沒——沒留意。”永巷丞聽他冷不防發問,頓時嚇得一抖,一句‘沒見過’差點脫口而出,可是被大王那陰沉沉的目光逼迫著,他心裏不禁膽怯起來,憋了半天終於老老實實搖搖頭。
“哼!沒留意!”嬴政氣呼呼甩出一聲冷哼,突然逼近他身前質問道,“宮女初入宮時,不是該從頭到腳細細查驗過嗎?你身為永巷丞,竟敢說自己沒留意!再說,我且問你,你收了她什麼好處,把她由暴室調到身邊?”
“沒——決沒有!下官不敢!”永巷丞立刻低喊起來。然而嬴政那銳利的、洞徹一切的目光似乎直刺到他心底,讓他無處逃遁。對視片刻,他終於心虛地垂下頭來,額上也滾下了豆大的汗珠。
“沒有!?對宮中命婦你尚敢索取賄賂,她一個身份卑微的小宮女,如不送你好處,你肯大發善心,將她由暴室調出?”嬴政毫不放鬆,繼續聲色俱厲地逼問道。
“沒——沒——”永巷丞見他一下抖出更多的秘密,高壯的身軀似乎被抽掉了脊梁,驟然間軟下來,越來越多的汗水也順著鬢邊接二連三地滾落。
嬴政輕蔑又厭惡地搖搖頭,終於轉身向老廷尉說道:“叔祖,永巷丞貪婪無度,肆意濫權,就把他交給廷尉府,請叔祖按律懲處。”
“老臣領命!”老嬴祀聽到吩咐,猶如嗅到獵物蹤跡的獵犬,懨懨的、無精打采的麵容馬上煥發出幾分矍鑠精神,嚴厲地瞪了永巷丞一眼,接著又忽然指著羋離說道,“大王,下毒的宮女雖死,可**、匕首從何而來,一切仍然是個謎。依老臣之見,八子雖貴為命婦,也該羈押到廷尉府中,待一切查實,洗脫嫌疑後方可回宮。”
嬴政猝不及防,愕然瞪著鐵麵無情的老廷尉,心中咯噔一下,頓時緊張起來。
他還沒想好如何作答,成蟜忽然擠上前來,湊趣一般點頭說道:“王兄,叔祖說的不錯。下毒、行刺,宮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怎能草草作罷,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揪出幕後主使。既然昨日八子救過這宮女,又送過衣服飯食,就算沒有夾帶匕首,也該羈押起來好好盤問清楚。”
“長安君——”熊啟重重咳了一聲,背負雙手踱到成蟜麵前,掛著一絲冷然笑意不客氣地問道:“如你之言,羋離為華陽太後所贈,是否也該將太後拘押到廷尉府受審呢?”
“昌平君言重了!將八子帶到廷尉府拘押也是就事論事,絕無影射太後之意。”老廷尉針鋒相對,毫不放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