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日誌:生病(2 / 3)

現在我生了病,死亡的痛苦情景便悠然呈現在眼前;麵對疾病的巨大壓力我開始精神消沉,高燒幾乎將我的生命耗盡——這時,沉睡多年的良心開始蘇醒,我為以往的生活進行自責。我過去的行為顯然異常不正,遭到上帝的審判,他使我受到非凡的打擊報複。

這些想法在我生病的第2天或第3天壓迫著我,受著高燒的影響和良心的強烈指責,我終於向上帝發出祈求,雖無法說這種祈禱包含著渴求或希望。更確切地說,那隻是一種恐懼和悲痛的聲音。我思想困惑,深感罪過,在一個孤島上悲慘死去的恐慌讓我產生憂鬱的幻想。心靈的混亂使我不知該說些什麼,而隻是呼喊著“上帝呀,我多麼可憐!我病了,沒人幫助,肯定會死的,那會怎樣呢?”然後我淚如泉湧,好久說不出話來。

這時我又想起父親善意的忠告,接著想起他的預言,即如果我跨出這愚蠢一步上帝也不會保佑我,總有一天沒人幫助我擺脫困境時,我會想到自己不聽他勸告的。“瞧,”我大喊著,“好父親的話就要應驗了。我已受到上帝的審判,既沒人幫我又沒人聽我說話。當初我對上天的聲音充耳不聞,他那麼憐憫我,依照他的安排我本可以過得舒適幸福的。可我並不看中那樣的生活,也不明白裏麵包含了父母的祝福。我讓他們為我的蠢行悲哀,而如今我隻得為自己蠢行造成的後果悲哀。我拒絕他們的幫助與支持,否則我在世上的處境不會這麼卑劣,生活會事事順心;但現在我得與重重困難作鬥爭,困難之大連自然都無力幫助、支持、安慰和告誡。”隨後我叫道:“上帝呀,幫幫我吧,我太不幸了。”

這就是我多年作的第1次禱告——如果我可以把這稱作禱告的話。現在還是回到日誌上吧。

6月28日。睡過覺後精神略為恢複,起了床,因病暫未發作。我仍為自己的惡夢感到十分恐懼,但又想到瘧疾次日有可能再次發作,現在要做的是自己病了能得到補充和供養。我首先把一個大方形瓶裝上水放到桌上,以便我躺在床上也能拿到;為讓水帶點溫性或消除其中致病的因素,我放了一點朗姆酒進去並搖勻。然後我弄來一塊山羊肉在木炭上烤熟,卻吃得很少。我轉來轉去,虛弱不堪,想到悲慘的處境心情就非常難過沉重,害怕次日瘧疾重新發作。晚飯我弄了3隻海龜蛋,把它們在炭灰裏烤熟,如人們所說連殼吃了。在我的記憶中,這甚至是我終生第1次作過的飯前禱告。

吃過東西後我試著走動,可發覺太虛弱幾乎連槍都拿不起來(沒有槍我絕不出去)。所以我隻走了一點,坐在地上望著眼前風平浪靜的大海,產生了如下想法。

我天天見到的大地和海洋是什麼?它們來自何處?我和所有別的生物是什麼——無論野生還是家養,無論人還是獸?我們來自何處?

無疑我們都產生於某種秘密“威力”,是這威力創造了大地和海洋;那麼這威力是什麼呢?

隨即我自然而然想到是上帝創造了這一切。可問題又奇怪地出現了——如果上帝創造了萬物,那麼他也能指引和支配萬物及與之相關的事,因為既然他有“威力”創造一切,必定也能指引和支配一切。

如是這樣,那麼在其善行的大巡回中,無論發生的任何事要麼他全都知道,要麼就是他親自指定的。

如果發生的事他全都知道,那麼他也知道我在此陷入可怕的困境;如果發生的事都是由他指定的,那麼他也讓這一切災難降臨到我頭上。

我產生的所有想法,都與這些結論沒有任何矛盾,因此我對是上帝帶給了我這一切苦難深信不疑,認為就是在他的支配下我才身陷困境——隻有他才能不僅控製我,而且控製世上發生的全部事情。緊接著我的問題是:

上帝為何這樣對我?我做了什麼會遭受如此不幸?

良心立即阻止我提出那些問題,仿佛我褻瀆了神靈;我想良心在這樣問我:“可恥的人!你問自己都做了什麼嗎?回想一下你那虛度的可怕一生,問問自己你什麼沒做,問問不久前你為何沒葬身大海?為何沒在雅茅斯路淹死?你乘的船被沙勒的軍艦攻擊時你為何沒被打死?在非洲海岸你為何沒被野獸吃掉?或者沒在這裏喪生,而所有船員都已死去?你還要問‘我都做了什麼嗎?’”

想到這些我頓時像個吃驚的人那樣愣住了,啞口無言,連自己都回答不了。我憂鬱悲傷地站起身,向住處走去,翻過牆,好象要睡覺,可心裏痛苦不安,毫無睡意。於是我坐在椅裏,點燃燈,因天黑下來。由於擔心瘧疾再次發作,我極其恐慌,這時想到巴西人無論患了什麼病,除煙葉外幾乎任何藥都是不吃的。我在一口箱裏還有些完全加工的煙葉,另外還有些沒怎麼處理加工的。

無疑,我是受著上天指引去的,因為在這個箱裏我找到一個治愈身心的療法。我把箱子打開,發現了我要找的東西,即煙葉。我還發現保存在那兒的幾本書,取出一本前麵提到過的《聖經》——至今我都沒空閑或興趣讀它:我是說我把書和煙葉拿出來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