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講述的故事16(1 / 1)

你猜我是誰

張記書

以寫雜文見長的作家尙林一辦完退休手續,就謀劃著大學畢業時他的承諾,60歲時組織一次全班同學聚會。雖然退休了,但餘熱還在,剛剛為一個企業家寫了一部傳記性報告文學,人家答謝他,要給他一筆不菲的潤筆費,他說免了,幫我在你的野三坡大酒樓接待一次我的老同學聚會就行了。企業家一口答應。

尙林想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聚會辦法:大家到來後,互相見麵之前,先戴上一副麵具,然後相互辨認,你猜我是誰?他把這個創意打電話給幾個主要同學一說,大家都拍手稱讚。

於是,在聚會報到的前一天,他就叫酒樓服務員準備好了數十麵不同形象的麵具,但等這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來。

聚會的日子到了,大家陸陸續續來到酒樓。服務小姐早在門口迎接,並讓他們每人先挑選一個自己喜歡的麵具戴上,然後再走進聚會廳。全班50人,除去世的生病的請假的20人外,30人都按時到達。

尙林早戴上了一個麵具,混在大家中間,瞅瞅這個瞧瞧那個,並猜出了多數人。他發現凡是地位低的,多半戴的是人麵具,而地位高的多半戴的是動物麵具。而且,那個戴犬麵具的大個子,就是老同學中混得最好,在省某廳當廳長的賈任毅。

聚會由一個禮儀小姐主持,隨著主持的提議,互相辨認開始。

在他認出賈任毅的同時,賈任毅也認出了他,就在兩隻手就要握在一起時,一個戴貓麵具的女生捷足先登:“你是老繭!”

賈任毅道:“對。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一定是紅心!”

“不錯,你的記性真好。”被稱作“紅心”的女生叫耿秀芳,是某市財政局的一個科長。在校時,他們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一對紅”關係,但不知為什麼沒走到一起。

看到他們不但互相認出了對方,還稱綽號,大家都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當年,他們這批工農兵學員,都是以不同形式入校的。“老繭”是因為作為知青,在農村勞動踏實,考官問他有什麼資格上大學,他伸出兩隻手說:“就憑這老繭。”就被錄取了。而“紅心”則因為考官問她為什麼要上大學?她答:“因為我有一顆忠於毛主席的紅心!”也被錄取了。

“你是小辮。對不對?”一個戴豬麵具的男生對一個戴鼠麵具的女生說。

“對。你是不是光頭?”戴鼠麵具的女生道。

“不錯。現在已是個名副其實的光頭了。”他低下頭,露出個禿瓢。在校時,他剃了個光頭,自稱“毛澤東思想照全球”而得名。

“你是王衛東?”

“對。你是劉捍彪!”

……

經過半小時辨認,大家都基本認出了對方。禮儀小姐宣布摘掉麵具。

麵具一摘,都露出了廬山真麵目。當年的青絲帥哥變成了白發老頭,當年的花季靚妹變成了花發老太婆。光陰的刻刀不客氣地在他們麵上刻出了一道道溝壑。大家唏噓一番,感歎人生苦短。

接下來是聚餐。當年的班長,現在的某市政府辦公室主任薑達華負責安排大家在圍一張巨大的圓桌前就坐。大家你拉著我,我牽著他,當年在校關係不錯的,走向社會後有聯係的自然坐在一起。

當大家都入座了,主座還空著。按約定俗成不是今日的廳長坐,就是昔日的班長坐。但他們互相推讓,誰也不肯坐。最後他們想到了一塊兒,不約而同望向尙林。賈廳長道:“我看尙林應該坐上座。不僅僅因為他是地主,更重要的是,除了他,我們誰也沒資格坐。他今天不但戴得是人麵具,而且是包公像。他寫出了那麼多膾炙人口的好雜文,說了那麼多真話、實話,老百姓喜歡聽的話,我們誰能與他比?!”

大家的熱烈的掌聲把尙林“抬”到首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