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遂和羊玄保是以賭勝獲高官,而南朝的顏師伯手段更高明,他以賭輸行賄賂而獲皇帝恩寵,終於權傾朝野。宋孝武帝十分好賭,且十分貪婪,凡是州刺史郡太守罷任返京,都必須向他進奉財物,不僅如此,還強迫他們與他樗蒲賭博,直到將他們的錢財榨幹方才住手(《南史·垣閎傳》)。顏師伯為官貪鄙,家有千金。一次,孝武帝與顏師伯樗蒲賭博,他先擲五木,彩為雉(即四黑一白,是較高之彩),大喜,認為自己必勝。顏師伯後擲,彩為盧(即五子全黑,為最高之彩)。帝黯然失色,顏師伯馬上將五木收起,說:“幾乎成盧。”這天,顏師伯輸給孝武帝百萬錢。後來,顏師伯官升吏部尚書、右軍將軍,而且被特許專情獨斷,奏無不可,大權獨攬。(《南史·顏師伯傳》)
由於賭博在社會生活、政治生活中占有一定地位,因此賭博的思維方式、名詞術語等深入人心,人們往往就近取譬,用賭博作例以進諫或遊說,對政治進行影響。春秋時期,晉國國君靈公為政腐敗,生活驕奢,國庫空虛,為享樂而執意造九層之台,這需要花費巨額的人力物力。他明知全國朝野對此舉不滿,仍一意孤行,並揚言:“敢諫者斬!”大臣荀息聽說,上書求見。晉靈公怒氣衝衝,張弓持箭以見。荀息說:“臣不敢諫也。臣能將六博棋子十二枚逐個重疊起來,並在上麵再疊九個雞蛋。”靈公曰:“你為寡人作之。”荀息小心翼翼地將棋子和雞蛋疊起,靈公則緊張得伏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出,連呼“危哉!危哉!”荀息曰:這不算危險,還有更甚於此者。你造九層之台三年不成,以致男不耕女不織,國用空虛,鄰國馬上就準備入侵,國家將亡,你還能奢望什麼呢?靈公醒悟,說:“我的過錯已至於此啊!”於是下令取消這項勞民傷財的工程(《說苑》)
戰國時期的著名說客、政治家蔡澤更是直接用賭博的道理來說服範雎。範雎是秦相,助秦昭王遠交近攻,屢敗韓趙之師,秦國日漸強大,範雎也由此功高位重,爵封應侯,權勢顯赫。後因用人不當被昭王猜疑,他內懷恐懼,不知如何是好。這時,蔡澤入秦,往見範雎。蔡澤先為之說天下大勢,然後以曆史上的商鞅、吳起、文種、範蠡等例子來啟發範雎,勸他急流勇退,以保身家性命,並進而取賭博為譬以開啟之:“君獨不觀夫博者乎?或欲大投,或欲分功,此皆君之所明知也。”意思即賭博時要審時度勢,有利時即大投其瓊(骰子)乘勝挺進,不利時要退隱以留後路。範雎聽後恍然大悟,將蔡澤推薦於昭王而自己乘機稱病辭官,退隱山林,保其全身。(《史記·範雎蔡澤列傳》)
唐朝武則天臨朝稱製,欲將李氏天下改為武家社稷,準備立侄兒武三思為太子。她將此意在朝廷上問宰相,宰相們懼怕武則天,都不敢回答,隻有狄仁傑反對,並建議將原中宗李顯(當時貶為廬陵王)重立為太子。武則天怒,未采納。一天,武則天召見狄仁傑進宮圓夢,她說:“我昨夜夢見與人雙陸賭博,但一直不勝,何也?”狄仁傑針對武則天熟悉雙陸的特點,乘機進諫說:“雙陸不勝,是因為宮中無子也(雙陸時己方宮中無雙陸子則要輸——編者注)!這是上天之意,借此以示陛下。太子是天下之本,怎麼能久虛儲位呢?”武則天感悟,立即遣使將李顯迎回,立為太子。如果狄仁傑不是利用武則天好賭和迷信的心理因勢利導,很難改變立儲之事,而天下歸武姓就很可能成為事實。(《新唐書·狄仁傑傳》)
在政治鬥爭中,人們往往利用賭博來攻擊自己的政敵。成語“孤注一擲”就反映了這種事情。北宋景德元年(1004),契丹大舉南侵,兵圍瀛州(今河北河間),軍情緊急,參知政事王欽若主張逃跑,遷都金陵(今南京)。時任宰相的寇準極力反對,力主真宗親征。真宗至前線澶州(今河南濮陽),盡以軍事委寇準。寇準率軍打了大勝仗,但真宗一心妥協,遂訂“澶淵之盟”。後來,王欽若深嫉寇準。一次,王欽若對真宗進讒言,針對寇準要真宗親征之事,說:“陛下聞博乎?博者輸錢欲盡,乃所有出之,調之孤注。陛下,寇準之孤注也,斯亦危矣。”糊塗的真宗竟然聽信此言,從此逐漸疏遠寇準,降其官職。
與王欽若相反,正直的寇準卻以賭博來保護政敵。丁謂原是寇準提拔起來的,但他任宰相後,處處排擠打擊寇準。寇準被貶到雷州後不久,丁謂也因事被貶官至崖州。當丁謂路過雷州求見寇準,寇準不見,但派人送去一隻蒸羊。寇準的家僮聽說丁謂到此,準備殺丁謂以報仇。寇準聞知,關上家門,讓家僮們在家縱情賭博,不準外出。待丁謂走遠,才放家僮出門。(《宋史·寇準傳》)
總之,在中國古代,特別是在賭博盛行的時期,賭博與政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且從本質上講,封建政治本身就是賭博,官場就是賭場。這從前述各節內容可以明顯地反映出來。限於篇幅,此處就不一一贅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