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歲雲徂,更長燭明不可孤。
鹹陽客舍一事無,相與博塞為歡娛。
馮陵大叫呼五白,袒跣不肯成梟盧。
英雄有時亦如此,邂逅豈即非良圖。
君莫笑,劉毅從來布衣願,家無儋石輸百萬!
杜甫還有一首著名的七絕《贈李白》:
秋來相顧尚飄蓬,未就丹砂愧葛洪。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為誰雄。
可說是這兩位酒徒兼博徒的生動寫照。
酣飲、縱博的所謂“魏晉風度”和“盛唐氣象”深刻地影響著後世的文人。中唐以下的韓愈、白居易、杜牧,宋代的陸放翁,元代的關漢卿,明代的祝枝山、唐伯虎,清代的龔定庵,等等,許多享盛名於世的人們的身上,都濃重地體現著這一種風度。
飲酒和賭博可以愉悅精神,使人逸興湍飛,豪氣幹雲。但同時更具有很大的消極作用,沉溺於賭博、飲宴之中,不僅誤事、破財,嚴重者使人消沉、墮落,乃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因此,人們在讚美豪賭與豪飲的同時,又常常把它看做重大的品行之虧。這裏同樣以唐人為例。
《新唐書》本傳這樣記下麵幾位名人:
隱太子李建成:“荒色嗜酒,畋獵無度,所從皆博徒在正統人士的心目中,飲酒賭博就是無行”的標誌,無怪乎勵精圖治的唐文宗每當外任官員陛辭,總要諄諄告誡“勿飲酒,勿賭博”。由此也可以反映出在那個時代飲酒賭博在官員之中是何等地盛行。也無怪乎以鬥雞徒自詡的李白會將名將哥舒翰比做鬥雞徒,來加以諷刺、貶抑,好像忘了自己曾以此自豪:
君不能狸膏金距學鬥雞,坐令鼻息吹虹霓。
君不能學哥舒橫行青海夜帶刀,西屠石堡取紫袍。
——《答王十二寒夜獨酌有懷》
無論貶抑還是讚美,飲酒和賭博在古代人們的文化生活中仍然占據著不容替代的重要位置,數千年來,一直並行不衰。
長期並行不衰,使賭博和飲酒之間還產生出另一種文化娛樂,這就是酒令。
在眾多的人們一起飲酒時,相互之間常常發生“賭酒”——遊戲競爭,負者喝酒。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猜拳行令”。賭酒必須分出勝負,因此人們很容易借用博戲手段,以達到娛興的目的。上麵所引淳於髡所說“行酒稽留,六博投壺,相引為曹”,就很像一個賭酒娛樂的場麵。
賭酒發展到後來演變為行酒令,一般研究者均認為,酒令最早產生於唐代,而骰子也恰好在此時流行於中國社會,於是人們逐漸利用骰子的豐富內涵來行酒令,這種酒令叫做“骰子令”。骰子令在唐代及後世都廣泛流行,唐人皇甫鬆說,唐代“大凡初筵,皆先用骰子,蓋欲微酣然後逶邐入令”。(《醉鄉日月·骰子令》)酒酣耳熱之際,“笑擲骰盤呼大采”,熱烈而歡快,可為席上生色增春。
自唐至清,骰子令盛行於世,其花樣品種豐富多彩,難以枚舉。大略而言,皆是按擲出的骰彩來決定對何人賞、罰酒及杯數。白居易詩雲:“鞍馬呼教住,骰盤喝遣輸,長驅波卷白,連擲采成盧。”注雲:“骰盤、卷白波、莫走鞍馬,皆當時酒令。”白氏所說的這些骰彩是由哪些點數組成、令的賞罰如何,均已不可考知,僅剩下了這些名號。不過,後世流傳至今的骰子令譜仍有不少,如元代楊維楨的《除紅譜》、張光的《醉綠圖》、屠豳叟的《兼三圖》等,它們各自采用四、五、三粒骰子,對每一種骰彩都有具體的規定,並且大多配有圖譜,這些圖譜根據骰子點數一至六點的種種象征:
幺象征地、星、日、月、珠、春水、兒孫等;
二象征蝶翅、星鬥、眼、孩兒等;
三象征魚、龍、劍、禽、蠶、柳等;
四象征人、錦、霞、火、花、彩鳳、紅色等。
五象征梅花、虎、蓮蓬、菱角、雲等。
六象征天、龍、老翁、綠色、雪花等。
來各自取出典雅的名稱,並與賞罰直接關聯。
此外,由骰子演變而成的某些博戲也可以行酒令,其中常見的是“骰子選格”(彩選),也可以叫做“官職升降令”。蔡祖庚《嫩同觴政》就是一種此類令譜,規定用骰四粒,以不同的彩來決定“德、才、功、贓”,以定賞罰酒數。
除了骰子令之外,許多酒令也要靠骰子來輔助進行。《紅樓夢》第六十三回中寫眾芳在怡紅院為寶玉祝壽,所行的是一種牙籌令,實際上席上眾人的廢興,全憑四粒骰子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