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無心之舉,動作是那麼自然,楚弈卻突然渾身一顫,隻覺一口血腥竄上喉頭。
擱在膝頭的十指不期然握緊,似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楚大哥,你怎麼了?”見他麵色蒼白,咬牙緊忍的模樣,淚西差點慌了神。
幾個深呼吸。
慢慢地,緩緩地,一切似回到原點,體內的熱流也逐漸平息下來。
片刻的仲怔之後,楚弈伸指反握住她的小手,微笑著注視她:“你在擔心我麼?”
黑眸灼灼,如六月的陽光。
淚西本能地將小手往回抽,卻被他抓得更緊。
他的聲音沙啞又奇異地好聽:“告訴我,你在擔心我,對不對?”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聲音如此充滿誘惑力?
為什麼他的眼神讓她覺得,問題的答案好象很重要?
為什麼她的心會忍不住顫抖?還有一種極欲逃避的慌亂?
淚西眨眨眼睛,努力重拾往日的平靜:“你是君主,我自然擔心。”
“隻是因為我是君主,你才擔心的麼?”他直視著她的眼睛,修長的手指輕挑起她的下巴,拒絕她的躲避。
真有什麼變了!
淚西抿了抿薄唇,撲動的睫毛像風中飛舞的蝴蝶。
以前,他雖然也會常問這樣一些無聊的問題,如真似假,但一般以捉弄和羞辱她為目的,從來不若現在這般認真過。
對,認真。
他現在的態度……
幽黑的瞳眸,期待的目光,莫名地讓人感覺到一種認真。
薄薄的唇角彎了起來,像柔嫩的花瓣。
淚西自嘲地笑,自己想得真多,邪君楚弈,她跟他相處了十二年,別的事情不一定了解,唯度這種自大的浪子心性她卻是了解得透徹。
“換成一個陌生人,看他痛苦我也會擔心,何況你還是北詔的君主。”她的聲音輕輕柔柔,字字句句像冰冷的雨點敲打在他的心上。
看他現在還能笑得瀟灑自若,應該沒什麼事吧!
洞外,雪花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天色更加寒冷。
洞內的空氣也降至冰點。
聽到她的回答,他的心仿佛被白雪一覆,幾乎就要結成冰塊,但細細打量,見她掩藏在眼角眉稍的真切憂色,笑容又漸漸浮上唇角。
晶瑩的手指托住她優美的下巴,他蒼白的笑容像最深沉夜色中一朵柔美的白花。
“嗬嗬……”低笑從他的嘴角溢出,另隻手一攬,她便無可避及地跌落他的懷中。
淚西真越來越搞不懂他了,他不是該麵色陰沉,滿眼冷峻的嗎?怎又會像個采花的蝴蝶一樣朝自己眨著眼睛?
那麼長的睫毛,又黑又翹,睫毛下的黑眸是她見過的最美麗的深潭。
時而清澈見底,時而波瀾狂現……
好幾次靠近他,她的心都不由自主得漏掉了半拍,還有難以言預的恐慌。
“你在害怕,小女人。”他親昵地低喃,眼瞳亮晶晶地,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心情這麼好?
小手習慣性地抵著他的胸,仿佛這樣就可以讓自己保持安全距離。
箍在腰間的手,挑住下巴的指,他的身子從冰冷到散發著讓人發燙的熱力。
這樣的他……
她該怎麼對待?
閉了閉眼,往事閃電般滾過眼前,她心一緊,不知從哪陡生一股力氣,一手將他推了開來。
讓人驚異地,他竟被輕鬆地推了開來。
隻是,落空的懷抱,讓人若有所失,邪峻的黑眸暗了一下,唇邊依是飄浮著一朵絕美的笑花。
“你其實是喜歡我的?對不對?”含笑的聲音聽起來充滿自信,隻有他自己才知道問這句話時幾乎屏住了呼吸。
粉色的身影站得筆直,她暗吸一口氣,低頭睨著他的笑容:“你似乎從來沒有聽明白我的回答,要不,你就不會總是問相似的問題了。”
洞外吹進的風,掀起她粉色的衣襟。
有點冷。
“咳咳……”楚弈突然咳嗽了兩聲,蒼白的麵容流轉淡淡地光華,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因為我知道……你回答的都不是真心的答案,所以……咳咳……”
“你實在是太自以為是!”淚西真的忍不住了,她沒見過這樣無賴自大的人。
多少次,在他麵前強裝平靜。
好不容易,終於可以在他麵前表現得平靜。
為何,他總是固執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一些無聊的問題,挑動她的平靜?
看來,她真的不能再對這人表現出一絲一毫關心的樣子,否則,他就像個極度缺乏關心的孩子,死纏著她討要一份關心。
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都可能缺乏關愛,但是他是楚奕——
邪君楚弈,容貌出眾尊貴無匹的一國之君,自小享盡讚美寵愛,隻要他動一動手指頭,多少人願意匍匐在他的腳下等著他的恩賜。
他,恐怕是世界上最不缺乏關心和愛的人吧!
“淚西,在你眼中,我真的隻是這樣的一個人呢?”他笑問,卻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