歎了口氣,她自言自語起來:“李大嬸家都沒人,總不能白來一趟,還是把籃子放在這門口吧……”

右眼皮猛然劇烈跳動,淚西回家的腳步刹那間變得沉重起來。

一步又一步,她拖著右腿,不知為何,一顆心從未像現在這樣跳得快,要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她卻看不到,在何家藥堂裏,正上演著一幕可怕的慘劇——

血!

腥熱的血味彌漫著整個屋子,一燈昏黃如豆,在風中殘喘,將滿地的鮮血印成了暗黑色。

躺在地上的兩位老人奄奄一息,明晃晃的大刀穿透他們的胸膛,血浸濕了襟口,淌了出來。他們拚命抬起手,想握在一起,另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揮下……

剩下的是兩雙睜得大大的昏暗眼眸。

藥櫃旁的年輕夥計使勁躲藏著,早已嚇得簌簌發抖。

蒙巾下的眼睛一眯,寒光射出,當夥計張嘴想喊時已來不及,鋒利的刀刃已落到頸上……

夜色,掩蓋住了罪惡,空氣變得汙濁。

小小的身子急促地奔到藥堂門口,右腿已經跑得發酸,她用力喘著氣,冷汗從額際流了下來。

莫名的感覺,一直在催促她跑回家,真的跑到家門口那刹那,她卻陡然停住了腳步,心如雷鼓,連推門的小手也發顫了起來。

黑暗,屋子裏一片黑暗。

詭異的安靜。

“爹爹……娘……”稚嫩的聲音有點顫抖,她聞到了空氣裏的異樣,“爹爹……”

突然,門被人從外麵大力推來。

淚西仰頭望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人——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她垂下眼,視線正好他緊握在腰間刀鞘的大手之上。

頹然後退了一步,嚇得差點摔倒,那隻大手卻適時抓穩了她小小的身子。

淚西驚駭地眨眨眼睛,這才發現,高大男人的身後還有好幾個同伴,那幾個人都是差不多的裝扮,這種裝扮她曾經見過,好象是衙門的那些官差才這樣。

他們是什麼人?來自己家幹什麼?

“爹爹……娘……”突然又想到了爹娘,淚西顧不得觀察這幾個陌生人,轉身跨過門檻便往屋內走去。

為首的人已敏感地聞到屋內的血腥氣息,他順手一提,抓住淚西肩頭:“你是住這裏的小女娃?”

如果他沒猜錯,剛才在屋子裏肯定發生過血案,這樣一個小女娃跑進去,說不定會嚇壞的。

他低下頭,打量著手中的孩子。

圓圓的臉蛋,小小的嘴巴,兩條小小的辮子,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最富有生氣。月色下,她額間的朱砂痣竟然格外鮮紅,亮光直逼人的眼眸。

“放開我……”淚西開始掙紮,為什麼爹娘聽到自己的聲音沒有回答?為什麼連德子哥哥也不在藥堂裏?真的發生什麼事了嗎?她扯著自己肩頭上的大手,拚命地要往屋裏跑。

那人朝身後微微點頭,後麵的幾個侍衛立刻靈巧地竄入門內。

“放開我,我要進去……爹爹……娘……”淚西張開小嘴喊著。

“小姑娘別害怕,大叔不是壞人……”話未說完,隻感覺手背一陣吃痛,原來淚西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兩排缺了門牙的齒印留在他的手背上。

“報告聞大人,他們都死了!”一侍衛站在門口報告。

淚西扭過頭,大喊:“死了?誰死了?……你們在說什麼?”

說完,發了瘋般衝進了屋子,身後高大的男人注視著她小小的身影。

月色朦朧,他將小女娃的一舉一動都捕捉得真真切切。

很快,屋子裏傳來孩子大哭的聲音,在夜裏聽來令人揪心不已。不少鄰居打開門,想出來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卻被兩名侍衛橫刀擋了回去。

“官差在此,閑雜人等,一律不可出門!”

鄰裏一見他們個個公差打扮,不容有疑,紛紛老實地關上了門。

孩子的哭聲,久久不絕。

淚西趴跪在地上,滿手都是粘粘的溫熱液體。屋子裏很暗,隻隱約看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兩個人影,可是,她怎麼都不會錯認,那正是最疼愛自己的爹爹和娘啊……

讓幼小的她如何相信,不過一個時辰而已,爹娘就被人害死了……他們死得這麼慘……

他們那麼善良,常常救助別人,怎麼會有人那麼狠心,她真的無法理解……

“聞大人,這個小女娃會是我們要找的人嗎?”門外侍衛輕聲問道。

“大王交代我們往此方向尋找,年約六歲,眉心藏有避邪朱砂……這名小女娃大有可能!”

這行人,正是楚政懷從宮中派來尋找“太子妃”的人,為首的名叫聞天鳴,是北詔的戶部仕官,他們按照高僧所說的特點,一路尋求至此,才見到小淚西,便直覺她便是大王要找之人。

“來人!”

“屬下在!”

“別點燈!立刻將這名小女娃帶出來,至於她的家人……將其禮葬,案子移交當地官員。”

“是!”

孩子的哭聲很快有點沙啞,她似乎忘記了曾經答應過少淩哥哥要不哭的。任何人麵對這樣的悲慘事件,都難免失去理智,她——還隻是個未滿七歲的小女娃而已……

哭聲嘎然而止,一名侍衛將昏厥的小淚西抱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