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聲音或者其它(3 / 3)

禁聲期過後終於可以開口說話,有種被解放的感覺。幾天後,那該死的闌尾炎又再次發作。這兩年多次發作,讓我飽嚐腹痛之苦,身邊很多人(包括老公)都勸我動手術切除,書上網上也大多寫著根本的治療方法就是切除,特別是多次發作的,我卻一直下不了決心,雖然是個小手術,在本地就可做,縣人民醫院就在家附近。而這次聲帶息肉摘除術,雖也是個小手術,卻要到省城去,而且它的疼痛程度與闌尾炎引起的腹痛不可比,我卻很快就下了決心,盡管有人說不一定要做掉。自己也不知為什麼,也許因為腹痛雖發作多次但畢竟不是每天都疼,咽喉的疼痛和不適卻是每天乃至每時都能感覺得到的。還有息肉手術雖然要去南昌但當天就可以回來,不用住院,闌尾手術雖小雖近卻要住院,生女兒時曾經在病床上躺了近一周,我依然記得成天躺著時覺得能夠不躺著是件多麼幸福的事。也許還因為息肉是由於炎症另外生長出來多餘的東西,它原本就不屬於我,而闌尾雖然兒時就聽老師講過它是我們身體內唯一沒有任何用途的——也等於是多餘的——器官,切除對身體並無任何影響,身邊就有不少這樣的例子,聽說一些國家在古代甚至規定在嬰兒出生時就要把它切除掉,但它畢竟是我從娘肚子裏出來甚至在娘肚子裏時身體裏就有的東西,我害怕失去。對於得到我沒有很大的企圖,但對於失去我卻非常恐懼。

禁聲期間不僅不能說話,還不能吃辣椒和薑、蒜等辛辣刺激和容易上火的食物——而這些大多味道鮮美且大多是我曾經非常喜愛的,但我居然就忍了下來。禁聲期過後,也仍要注意,同事問我是一段時間還是一直?我說是一直,他們都同時驚叫起來:這怎麼可能?這怎麼不可能?其實由於身體的原因我已經好多年都沒怎麼吃自己曾經最愛的辣椒了,我竟然也習慣了。一次陪同吃飯,席間一位嗓音很好被人戲稱為“趙忠祥”的男士從抽煙開始,大談他的人生理論:你看我既抽煙又喝酒,嗓子還不是好得很,身體也好,一年到頭感冒都很少有,也從不咳嗽,倒是一些不喝酒不抽煙的人一天到晚老是咳嗽,要是有一天我不抽煙不喝酒了那身體可能就真要出毛病了呢。該吃吃該喝喝,這不能吃那不能吃,那還不和死人一樣?這樣子即使多活個一兩年又有什麼意思?我笑著說他真瀟灑。確實,我覺得他這樣很瀟灑,但我並不讚同。我是寧可克製著多活兩年的,我覺得活著即使有太多苦尚可感知,而無常的那邊是不可知的黑夜,我對此充滿恐懼。再說了,盡興當然是生命意義之一種,但絕對不是全部。有過三年納粹集中營經曆,發現和建立意義療法的奧地利著名心理學家和醫生弗蘭克爾在《追尋生命的意義》(這本書被翻譯成30多種文字在全球出版,銷售超過400萬冊)裏,把受難(對於不可避免的痛苦的態度)和創造、體驗一同作為發現生命意義的重要途徑,何況隻是克製一些小小的欲望這樣小小的失去呢?

有得必有失,那是否有失也必有得?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