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露聽得這番狠話,心中依舊輕蔑,她滿目不屑,正要譏嘲幾句,卻見芳青的身子倏忽一晃,竟消失無蹤。
紅露一驚,又覺一股剛強戰意迫近。隻見蒼寒持劍而來,在層層包圍的魔物中開出了一條血路,直襲向她來。上次負傷,讓她對這個男人有所畏怯,竟不敢出劍硬拚,隻是慌忙閃躲。
就在紅露身形動時,一道幽光刹那移到了她的背後。她察覺異樣,倉皇回頭,就見芳青顯形,一手掐向了她的頸項。她愈發驚駭,縱身連退。然而,她的身形還是慢了一拍,雖避過了那殺招,卻被扯開了衣帶,扒下了外衣。
芳青也不客氣,將那衣衫一揚,披上了自己的肩頭。紅衣,讓她的肌膚愈顯白皙。襯著深沉神色,渲染出別樣的淒豔。
那是紅露第一次感覺到恐懼。她並未跟芳青交過手,所有的了解都隻是道聽途說。如今遭遇,她才真正明白,“絕景”這個稱號是因何而來。她難掩自己的心慌,顫著聲對那一眾妖魔道:“愣著幹什麼!還不撕碎他們!”
妖魔得令,嘶吼狂嘯,又撲了上來。蒼寒見狀,抬手揮劍。那劍氣森冷如冰、淩厲若風,轉眼就將數隻妖魔斬殺。一時間,血飛如雨,伴著起伏哀嚎,分外慘烈。其餘妖魔見狀,皆不敢貿然上前。蒼寒背劍站定,微微揚眉,端然一番睥睨之態。
紅露心驚,顫聲道:“你隻是一個虛像,怎可能……”
“我是虛像,你當慶幸才是。”蒼寒道。
紅露萬分緊張,忽然又想起什麼,朗聲道:“蒼寒,當初你為了逃避替令主拔伏魔釘之任,不惜讓自己的師妹成魔,使她代你受苦。不止如此,你還與我聯手殺死易水弟子,栽贓嫁禍。更逼得那叫霖川的小子生生入魔。如今你還演什麼同門義重,別讓我笑話了!”
蒼寒聞言,神色微黯,隻漠然不語。紅露見狀,得意一笑,正想看看芳青的反應,轉頭之時卻見她早已不在原地。她一驚,就見一抹豔紅倏忽一閃,轉瞬到了她的背後。還不等她應對,芳青出手,奪下她手中的桑菀寶劍,複又起了一掌,著實擊中了她的胸口。
轉折陡然,電光火石。紅露尚未理清思緒,就已經被擊倒在地。她抬頭,驚愕難當地看著芳青。
芳青握著桑菀寶劍,神色依舊冷然。她看著紅露,對蒼寒道:“師兄,此戰之後,還請你回返易水,向師父好好請罪。”
蒼寒微微無奈,輕歎了一聲,應道:“好。”
得他如此回答,芳青點了點頭。隨即,她舉起手中的寶劍,手指輕輕撫過那秀木鍛造的劍身,道:“此劍屬木,我易水道法從水,交戰之時,多有不利。”
紅露氣急,罵道:“把劍還我!”
“你方才說,你使計逼我徒兒入魔……”芳青的聲音冷徹,“我也說了。膽敢傷我徒兒,我絕不輕饒!”她話到此處,以劍鑿地,令道,“桑林化物!森羅亂!”
刹那之間,地麵震動,長藤破土,森然魔氣混合著凜冽殺意,攪動空氣。不過片刻,那一眾被召喚出來的魔物,皆被長藤絞纏縊殺。
“不可能……”如此情景,讓紅露驚駭難當,一時竟忘了舉動。瞬間,她的雙腳被長藤纏起,整個人都被釣倒了半空。長藤緊縛,扼上了她的咽喉。她這才發覺,這些長藤上布滿倒刺,深深紮入了血肉之內,更將灼烈的毒素注入。她強忍著癱軟無力,嘶聲道,“你竟然……枉你還是修仙之輩……竟如此……”
芳青的眼中毫無悲憫,出口的聲音淡然無比,“修仙之輩,如何使得了這魔道的寶劍……你忘了麼,我早已淪為妖魔。”她言罷,以掌擊劍。劍鋒入地一尺,起一陣強震。震動過處,藤蔓驟大。
紅露自知不敵,掙紮著想要掙脫,卻徒勞無功。眼見得死期將至,她淒然落淚,喊道:“主上……”
最後的聲音,被扼斷在長藤的絞殺之中。周遭陡然安靜,唯餘下雨聲颯颯。芳青長舒了一口氣,將桑菀寶劍拔出。劍身離土,氤氳出一陣輕紅薄霧。霧氣散開,長藤之上,花開次第,美不勝收。
突然,芳青的身子一軟,跪倒在了地上。蒼寒忙上前去,想要攙扶,伸手之時才憶起自己不過虛像。他皺了眉,責備道:“勉強催化魔種已是魯莽,竟還用那魔劍,太亂來了!”
芳青喘息片刻,拄著劍站起身來,道:“無妨。”
蒼寒愈發不悅,舉步擋在她身前,道:“我即是你師兄,就沒有看著你自尋死路的道理!我命你立刻離開,找儀萱治傷!”
芳青聽他這麼說,凝眸笑了起來,溫柔道:“師兄,你我一起長大,我亦把你當作親兄長般看待。你自小好勝,所以不能忍受敗在我的劍下。你一心要敗我,並非記恨我,而不過是你的自尊使然。自始至終,你都未曾想過要傷我。”她微微停頓,語氣轉而喑啞淒然,“可對我而言,勝負不重要,生死亦不重要,成仙入魔也都無妨。從許久以前開始,我所做的一切,就隻是想要保護一個人。若他不在人世,我亦無可留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