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沒有人知道,在這暗潮中醞釀著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政治風暴。
在那張決定了帝國千萬人生死的最至高的案幾上,擺放著一張最普通的草紙。這張草紙隱約間還能看到一些沒有被打碎的草屑。這種草紙在市井間隨處可見,因為它隻有一個用處就是——如廁。
但是此時此刻,這樣一張草紙擺在這樣的案幾上,那它就不是一張平凡的廁紙。一張如此平凡的紙這時卻變得不平凡,那隻能說明它上麵承載著的信息是不平凡的。
廁紙上歪歪扭扭的寫著一行大小不一的字,這些字的用墨更加驚人,竟是用那人類排泄出的汙穢之物書寫。但字裏行間的顫抖、震驚卻躍然紙上。
“惡靈者,親王之子。”
案幾前,帝國的至高者,王權的所有者,門羅家的太陽皇帝陛下單手捂著額頭,似在假寐,已然斑白的短發雜亂地簇生在頭頂。似乎已經無視了那張散發著熏天臭氣的草紙。
而那遞上這條信息的暗侍衛,親王家的家奴,星命術士遣派於世間的斷命者此時已倒在一片血泊中,他的頸間一把鋒利的菜刀割斷了他的半個脖子,那隻斷命的左手緊緊地握著頸間的刀柄。
書房裏混雜著濃烈的血腥味和嘔臭並沒有讓皇帝陛下從這震驚中緩釋過來。但作為一名皇帝,他必須要做出恰當的決斷,而且是立刻。
“明早,殺!”皇帝陛下的話音剛落,整個房間似乎有陣微風拂過,左手邊的那麵窗簾緩緩掀動了一下,便歸於原位。地上的那具屍體竟然沉於那華美的地磚之中,一絲血跡都未曾留下。案幾上的草紙已然化成一片星輝飄散成虛無。空氣中那雜亂的味道也不複存在。
“哥哥,我們一起玩命吧。”自語之後,皇帝陛下的眼角滑下兩行觸目驚心的血淚。
“告訴那些算命的,我們有了一位聖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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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之外有座山,山下有個穀,穀裏有座殿,殿裏有個王。這山是王的,穀是王的,殿是王的,這裏的一切都是這個王的。這一連串的廢話裏蘊含的意味卻大不相同,因為在這帝都,哪怕帝都方圓500裏內除了這座山都是皇帝陛下的。
哪怕是皇帝陛下親至,都要正衣冠、遞拜帖、叩山門。不過大多時候,皇帝陛下要以弟弟的身份前來的話,那就隨便了。隻是如果嫂子不樂意,可憐的皇帝陛下那還是會被眾侍女用掃把趕出來的。
整個帝國隻有一個王和他的王妃敢這樣對待尊貴無比的皇帝陛下,那就是帝國齊肩王門羅燁和他的王妃王女。
奇怪的是,在帝都圈內皇帝陛下在此遭受這樣的待遇是公開的秘密,但沒有人會以此為笑談。
因為當年先皇駕崩,皇子門羅英親征西樊為父報仇,先皇遺旨傳位太子門羅燁,而後者卻忤逆先皇遺旨,以攝政王之名肅清宮庭。在門羅英製造了史稱“西樊血池”的戰爭慘案凱旋歸來後,門羅燁毫無眷戀地將王位傳給了弟弟。
本想著帶著媳婦回娘家省親,從此一去不返的門羅燁,被門羅英以守孝為名留在了帝都,在一番軟磨硬泡、恩威並施、撒潑耍賴(咳,當然皇帝陛下是不會承認有這段的)下,最終門羅英還是留在了帝都,不過堅決不住那惹人憋氣的宮廷內,所以就有了這座山裏的宮殿。
而此時正是深夜,整座宮殿內卻燈火通明,人頭攢動,一股緊張而又肅殺的氛圍縈繞著這裏。所有人都忙碌著,侍女和侍衛們紛紛披甲掛劍,殿周的法陣機關紛紛處於待發狀態,明哨暗堡在緊張的布控下啟動開來。
宮殿二樓,王妃的寢室中,王女正逗弄著繈褓中的嬰兒,一臉慈愛。門羅英麵無表情地站在圍杆前,看著殿前眾人緊張的布置,雙手用力地摩挲著那燙金的圍欄,留下了兩隻深刻的掌印。
“燁,放心吧,爺爺不可能讓小家夥落入那幫人的手中。”王女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安慰道。
門羅燁整理了一下樸素但不簡單的戎裝,回過頭,跪在了妻子的麵前,用額頭抵住妻子的膝蓋,淡淡道:“是我太沒用了,連孩子都保護不了。這樣一根釘子插在我們家我都沒有發現。”
王女溫柔地拂過門羅燁的黑發,淡淡道:“你要相信小英,他會想到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