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抬起那雙無神的眼睛望著楊誌遠,眼睛空洞和木然,但他還真是停住了哭泣。楊誌遠說:“起來吧,你這樣跪著也是於事無補,你要相信醫生,你要相信政府,今天這些多的人迎風搏雪,爭分奪秒,付出這麼多的努力,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到來。風霜雨雪總會過去,新生命肯定會來臨。相信我,因為我也是一個妻子的丈夫,我也是一個孩子的父親,我理解這種害怕失去的痛苦。你也要相信自己的妻子,這麼久的時間她都熬過來了,她肯定不會倒在這最後一刻,堅強些,站起來,把頭發擦一擦,把衣服換了,清清爽爽,幹幹淨淨的,我希望當我們的孩子出生,你這個當爸爸的,能讓孩子感到的是溫暖,而不是冰冷。”
楊誌遠握住漢子的手,一用力,兩人一同站了起來。張穆雨此時已經找來了一件軍大衣,漢子沒有再說什麼,順從地把身上的濕衣服扒掉,他抱著楊誌遠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這才喘過起來,他打量著楊誌遠,隻見眼前這個像領導一樣的年輕人,其實也和他剛才一樣,頭上熱氣騰騰,身上也沒有幾處幹淨的地方,他有些不安,也有些感動,喃喃地說:“謝謝領導,謝謝政府!”
“用不著謝,職責所在,本該如此。”楊誌遠笑了笑,說,“我們社港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嚴重,如果等下是個女孩,你會不會很失落啊。”
漢子搖搖頭,說:“我和我老婆是同學,都三十多歲了,想娃都想瘋了,好不容易懷上了,那知道會趕上這麼個時候,早知道還不如不要了,我現在就希望她們能活著就好,其他的都沒想。”
楊誌遠說:“你怎麼不安排老婆上醫院住院生娃。”
漢子說:“家裏窮,哪住得起啊,再說了,我們這一塊,孩子都是接生婆接生,沒有誰會上醫院啊。”
楊誌遠知道說來說去,還是一個字:窮!不是鄉親們不想上醫院生孩子,而是鄉親們沒錢,上不起醫院。楊誌遠的眼前不由自主地想起周至誠書記的那四個字:任重道遠。是啊,任重道遠,自己要想把社港的鄉親們帶上一條富裕之路,還真的有很長的路要走。自當努力之奮鬥之。
正在這時,首節車廂傳來嬰兒哇哇的啼哭聲,楊誌遠心裏一喜,生了。知道所有人都揪著心,護士出來給大家報喜,說生了,是個男孩,母子平安。
漢子幸福不已,一把抱住楊誌遠,說:“謝謝!”
楊誌遠拍了拍漢子的肩膀,說:“快去看看自己的孩子。”
醫生們走了出來,告訴楊誌遠,說孕婦暫時無恙,但得趕快回醫院才行。
楊誌遠讓張穆雨通知司機,立馬啟程,回社港縣城。
楊誌遠帶著新晉爸爸走過後麵的車廂,孩子哇哇的哭聲,傳遍了幾節車廂,楊誌遠看著車廂裏一個個疲憊不堪的預備役戰士,他大聲地問:“你們聽這是什麼聲音?”
戰士們說:“孩子的哭聲!”
楊誌遠說:“孩子的哭聲代表著生命,你們應該為你們今天的付出感到驕傲和自豪,因為正是你們剛才的努力才給了孩子現在的生。”
車廂裏掌聲一片,許多戰士做出勝利的姿勢。
漢子抱著孩子朝預備役的官兵鞠躬,哽咽著說:“謝謝了!”
戰士們齊聲說:“不用謝,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漢子說:“領導,你是貴人,能不能請你給孩子取一個名字。”
楊誌遠問:“你貴姓?”
漢子說:“姓杜。”
楊誌遠沒有推辭,深思了一下,說:“我看就叫杜社生吧。一來,這孩子是我們社港人付出了諸多的努力才得以生存下來的;二來也有我們社會主義國家新生命的意思。”
漢子說:“好,就叫杜社生。”
楊誌遠看了看表,時鍾早就過了午夜12點,新的一天伴隨著新生命的到來,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