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徹肺腑的魚22(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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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衝打得好過癮,看過嗎?

沒。

送你,做個留念。

6

媽媽來看外婆。有時一個月,有時一個多月,帶著妹妹,吃了中飯,就回土橋寺小學。媽媽說,一到星期天就開會,沒時間,沒一點時間。

媽媽和外婆聊了一陣家常後,突然對他說,王擁軍出事了。

出事?

反革命報複罪。王擁軍關在專案組,王擁軍爸爸罪加一等也進了專案組。

王擁軍把黃衛東的眼珠子打爛了?

你知道?怎麼知道的?媽媽吃驚地問。

你說的。

我剛才說了?媽媽自言自語地又繼續說,王擁軍一彈弓把石子打進黃衛東的眼眶裏,到縣醫院取出石子時,左眼瞎了。

王擁軍打的?他幹麼打黃衛東?

王擁軍家裏不是中農,是富農,王擁軍的爸爸隱瞞了家庭出身,上個星期被聯校查出來,被停職反省。

王擁軍爸爸是獅子橋中學後勤室主任,管食堂,還管衛生。學校大掃除,王擁軍爸爸就把掃把、鋤頭,發到各個班。

王擁軍那水平,能打爛黃衛東的眼珠子?像自言自語,又像和媽媽說話。這時,妹妹在房子外麵喊媽媽,媽媽朝房子外麵走去,可能沒聽到他的話。

那天,他仍埋伏在上次的位置。聯校院子裏聽不一點聲響,看不到一個人影,放假了?他準備撤退。

王擁軍?王擁軍在聯校門口遛達,手裏提著彈弓,不時仰起頭,揚起手臂,對著樹上打,“撲”地一聲,樹枝裏飛出一隻大鳥,不知烏鴉還是喜鵲,仿佛整個樹枝都在搖動,黃黃的樹葉朝下漂落,王擁軍還朝聯校鐵門打了一彈弓。聯校沒放假,院子裏有人。王擁軍一彈弓打得鐵門咣當響,這時,院子裏出來了一個人,他不認識,高聲吼王擁軍,滾開,莫在門口瞎打。

他不走了,埋伏不動。

黃衛東來了。黃衛東在離鐵門三步的位置不走了,站著。他彈弓對著的最佳位置。

一口氣拉開皮筋,皮兜一彈,黃衛東就抱著頭蹲在地上,大喊:誰打我的眼睛,誰打我的眼睛。

他伏在原地沒動,隻見王擁軍的手臂伸直,對著黃衛東,還是在打彈弓的狀態,皮兜裏的石子飛出去了。院子裏飛出兩個人,一把將王擁軍抓住。這時,王擁軍的手臂才放下來。

黃衛東的眼珠子是誰打爛的?他一時也糊塗了。他和王擁軍幾乎同時舉起彈弓。

不管是誰打的,黃衛東抱著頭,蹲在地上大喊大叫那一幕,足以讓他過節一樣高興。

到底是誰打中的?王擁軍有那水平嗎?他不相信王擁軍打彈弓的水平,如果是王擁軍打中的,就是瞎貓遇上死老鼠。我沒打中?怎麼會失誤呢?不可能,那一彈弓出去,絕對要打在黃衛東的眼珠上。他的角度,是對著黃衛東的左眼。

媽媽和妹妹什麼時候站在麵前,他不知道。媽媽又接著剛才的話說,山脊上的反動標語也破了案,是楠竹衝的老地主寫的。

他見過楠竹衝的老地主,全鎮萬人批鬥大會上。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凡是批鬥大會,老地主都在台上。每次都沒看清老地主的臉。老地主站在台上,腦殼彎到膝蓋上。

那是半條標語,他們都說是一條。還有“主任黃衛東”五個字沒寫,發現來人他就跑了。第二天。鎮專案組劉主任帶公安在後山破案,他去看熱鬧了。開始,心裏跳,擔心公安問他,不小心露馬腳。不去,又好奇,不知公安是如何破案的。山上有十多個公安。周邊的人都上來看熱鬧了,鎮上也來了人。看熱鬧的人都圍著公安,分不清圍了幾層。他先站在人圈外麵,慢慢擠到了人圈裏麵,最後到了公安身邊。有個公安說,鋤頭挖的,另一個說不是,鐵棒劃的,聽了公安的議論,心裏不跳了,仿佛那字不是他用樹枝寫的,真是用鋤頭或者鐵棒劃的。劉主任說,排除學生作案,是階級敵人所為,對新生的革命委員會,懷有刻骨仇恨。回到家,看到那根寫字的樹枝,將它砍成四節,丟進灶膛裏當柴火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