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這個世界上該死的人不少,都應該是這樣的:北齊的皇帝高洋喝多了跑到丈母娘家,跟丈母娘吵了起來,一生氣用響箭把老霍太太臉射透了。老太太就哭說女婿你怎麼能這麼對我啊?高洋嘻嘻笑:老子喝醉了連自己親媽都不認得,你他媽個老東西算什麼!——這樣的才該死,木得人性。
陳牧該死麼?他綁過俺,他把俺推到“生產險境”有可能一命嗚呼!可是,他人性未泯。山上,他對俺不錯;事後,他懺悔,“會還的,統統都會還給你的。——”所以,犰犰覺得他“不該死”,起碼,不能死在自己家地下室。
犰犰一跑進來,那熏天的臭氣幾乎要將她擊倒,她捂著鼻子猶疑地走幾步靠近,看清了,又走快幾步蹲到那人跟前,“陳牧?”
“嗯。”陳牧吭了一聲,精神狀態看來還不錯,眼神明亮地看著她。
犰犰有點怕他此時的清明。他要弱勢一些就好了,哪怕如同奄奄一息,犰犰想,我走過來抱起他,搖著他“陳牧陳牧”地叫,都比現在這樣好。他這樣,好像我是同謀,可是,我哪兒敢栓你呀!犰犰捂著的嘴巴咬了咬,挺委屈。
這還能誰幹的?肯定初一。不過,管不了初一為什麼又來毒害他,這短兒是萬萬得護住的,犰犰一時十分慶幸,幸虧被自己發現了,要不,這“不該死”的人真被初一害死了——犰犰一陣心緊,腦袋嗡嗡的,一時到分不清,這份惶恐是為初一,還是為他——真死了,假如她現在見到的是陳牧的屍首——一想此,犰犰捂著嘴巴的手全放下,兩手揪住靠在牆邊男人的肩頭,死緊,“你怎麼不叫啊!”
陳牧被她揪搖著晃悠,似笑非笑,沒說話,就望著她。
這時候東東摸著鼻子拍了拍她的肩頭,“這個,初一的手段,不會叫他叫的出來吧,”
犰犰幽怨地望著他,死揪住他肩頭衣裳的手別扭地直磨,心裏很不舒服。
卻,隻會心裏越來越不舒服,臨界於一種鑽心的疼了。——當東東找來了應急燈,當看清楚他右手腕骨中嵌入的如美鉚銅釘,那行雲流水的鐵鏈,還有,莊嚴聖美的石獅。——犰犰想大叫!可,所有酸的、辣的、腥甜的,全卡在了嗓子眼兒——“唔!—”犰犰突然起身跑出了地下室,一手撐著膝蓋,一手攀在牆邊,全吐了出來。——這次她懷孕沒有第一次孕吐那樣厲害,甚至沒怎麼吐,可今天,算全吐出來了,酸酸的胃汁都要被吐出來了——
荷蘭走出來,彎腰輕輕拍著她的背,“還好嗎還好嗎,”犰犰扭頭看她,還在不住往外翻咽,深深蹙起眉頭,“怎麼辦?”
荷蘭也蹙起眉頭,“先把他弄出來再說,不能人還在裏麵呆著吧。”
犰犰連連點頭,“可是他那個手——”犰犰突然頭枕在自己攀在牆邊的胳膊上,閉眼想了想,再睜開眼,主意大著呢,“去弄個小拖車,把那個石獅子放在拖車上,東東背著他,我們倆把那車拖著,先上樓再說。”
“嗯,現在是白天,動靜太大,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