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兒個這天氣不祥,一早起身就覺得胸悶,肚子裏的一雙虎將似乎也不耐煩,老動,犰犰連吟了幾口yin詩都不見他們安生,最後,老娘發脾氣了,一拍肚子:再動!出來就打屁股!好像跟她鬧別扭般,最後一大動後,都不動了。她又笑:這才是乖兒子。
不過,抬眼一看外麵這天兒——好像要下大暴雨了。咳,也不是沒下過雨。下雨了,她就和著雨聲看看佛經,也是一種意境。隻不過,今天,似乎無論如何都引起不了這種興致,反正就是覺著,很不祥,要出什麼事兒——
“陳牧!”犰犰叫了一聲兒,
沒人回答。這才想起來,一早陳牧就上那半山腰給她搭草棚子去了。
她現在能折騰,晚上不睡,盡鬧他;大白天,她一睡一白天,陳牧還得給她張羅吃張羅住張羅玩兒——她這是被胸悶悶醒了,要不,一睡還不得睡到陳牧回來都不知道。
下床,圍著小廟溜達了一圈兒,還是不解胸悶,又看了會兒佛經,依然解不得,正憂悶之時——磅礴大雨垮下來了!
嘩啦啦!!嘩啦啦!!
好像那龍王哭紅了眼,要將那一輩子的委屈傾湧而下——卻,這傾盆之感解不得犰犰內心中的鬱躁,反而,愈彌愈深——陳牧,陳牧——不知怎地,心裏就念叨著這個名字,——荒山僻野,無論如何前來,這小半年,一叢山,一萬林,見不到任何人蹤,埋在這天地間的,仿若就剩自己與他,相依為命——此時,瓢潑大雨間,這山嶺都仿若要被衝刷而下,他一人,拐著腿,頂著風雨,還在為她築房——犰犰更是一抹後怕,如若他有不測,我,我一人怎得在此獨活!——
反正,一下有良心,想著陳牧對她的好;一下沒良心,想著陳牧如遇不測,她的絕境——犰犰就這麼生生被逼急了!
茫然地左右看看,撈起毛毯裹著頭,這大肚子慢慢竟然走出小廟!
“陳牧,陳牧!”
她著實沒有勇氣再走更遠,就在那廟廊下最邊緣接近山體的盡頭,撐著脖子朝山上喊,
一喊,風雨遮住了她的人麵,
二喊,磅礴的綠色迎著強勢的風雨淹沒了她的哭聲,——
“陳牧!陳牧!”
犰犰哭啊,哭得有種肝腸寸斷之感!——她也知道這絕不是僅僅在為陳牧,更多的是為自己,——仿若有種即將孤苦,即將遺世的遭棄,——犰犰哭,圓滾的身子迎風雨而立,——陳牧頂著蓑衣笠帽由山而下時,見到的就是這驚心一幕!
有如雷擊,一瞬,心髒劇烈收縮!——陳牧有一刻呆愣在那裏!
犰犰哭,
犰犰在哭——
她還哭少了麼,
吃不好,哭,
睡不好,哭,
玩不痛快,哭,
有時候,你睡得正熟,她把你鬧醒,要喝水,你給她把水端來,她嫌涼了,去熱,端來,她又嫌熱了。你真沒說什麼,她自己折騰這樣一趟又一趟,她到哭起來——
有時候,她望著佛經發呆,又抱著薄紗的封麵磨蹭臉,磨著磨著就流淚了,媽媽媽媽叫不停——
有時候,她坐在雞窩跟前,看著老母雞護著小雞崽兒,先開始她還傻笑,過不了一會兒,又哭了,隻摸自己的肚子,“媽媽也愛你們,媽媽也愛你們,”又哭又笑——
女人,真是水做的。她的水分尤為充足。
而這一刻,她在哭,
哭得那樣淒戚,那麼無助——哭進了人心裏——
饒是如此,陳牧立即穩住了心神,疾步向她走來,腳上幾次打滑,用竹竿穩住,繼續往前疾步!
“怎麼跑出來了!——”穩穩抱住她!
卻,
犰犰的身子往下沉——
“陳牧,陳牧,我,我要生了——”
最糊塗的人,在最危急的時刻,往往最清醒!
犰犰的眼睛被淚水洗涮的猶如這萬裏蔥蘢江山,悲戚過後是雄壯!熠熠奪目!
陳牧緊緊抱住她,在她耳朵根兒,深深烙下一吻,
“別怕,我給你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