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不要輕視窮鄉僻野!
建國初期溥儀的一些東西散落民間,有一金氏老娘們出身地主,破四舊的時候害怕這些惹禍上身,就是找了個窮鄉僻野,全燒了。計有王羲之《二謝帖》、馬和之《鄭風帖》、《嶽飛文天祥合卷》——這一把火真旺啊,換老們現在肯定在上麵烤個仙鶴吃!
高犰住著的這山也是座寶山!
已然對攆小雞沒興趣了的大肚老娘喜歡跑到後山溜達了,不敢跑遠,也不敢登高,就圍著小廟欣賞野趣兒,直到有一天大肚老娘眼奇尖,竟然挖出一顆靈芝!——那個喜瘋了!更喜歡往後山跑。
寶山哇,衙內挖得到靈芝,陳牧逮得了蛇!
高犰當晚就見到川芎、枸杞、紅棗,陳牧還宰了隻雞,——衙內想著就嘴饞。
血色殘陽,他們這地兒看夕陽西落尤為壯觀。小寺廟前,一塊空曠的用地,陳牧架起了一隻吊鍋子,裏麵咕嚕咕嚕,川芎、枸杞、紅棗在奶白湯中翻滾。這湯可是蛇骨熬製而成,十分鮮美。
雞也燉進去了,還有一隻約莫一斤重的甲魚,也燉進去了。甲魚和雞共冶一爐,安坐在火爐旁慢慢煨著。
那廂邊,一條蓁蓁大蛇已告屠畢,現在輪到主角登場:可以是斬成手指長短的、晶瑩剔透的蛇碌,也可以是切成魚生那樣不厚不薄的蛇片。高犰一旁指指:要蛇碌。陳牧改了刀。
甲魚和雞被煨出最初的香氣四溢之際,正是將蛇赴湯的大好時機。高犰筷子悠然探出一塊,放牙邊一小咬,——蛇肉的真味,非常微妙,介乎雞肉和魚肉之間,也就是說,在雞和甲魚的渲染之下,蛇肉的美味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還原,其鮮甜至此方被演繹至空前絕後、淋漓盡致的境界。
衙內在這窮鄉僻野日子過得不錯,甚至可說,奢侈。陳牧照顧孕婦仿佛也得心應手,把她養得十分富態。
“我要生了吧?”
她要生不生,她自己不記不費神,總叫陳牧給她把日子記著。
陳牧把湯盛進小碗裏,“快了。”
衙內突然把蛇肉丟進鍋裏,“你還不帶我下山?我都要生了,誰接生!”
陳牧不搭理她耍脾氣,還在一瓢一瓢舀湯,盛個小半碗,單手遞給她,“放心,會叫你平安把孩子生下來。”
日子處久了,他說話還是算話。犰犰嘟著嘴接過湯,喝了一口,又說,“我挖的那個靈芝別煮了。”
陳牧扭頭看她。她那一挖回來啊,手舞足蹈,——你曉得,一個大肚子,一手捏著個靈芝,像個跳大神的又跳又笑,不曉得幾滑稽。挖回來就說要燉湯喝的,現在又改主意了?
陳牧也沒說話,把洗幹淨的那坨肉肉的靈芝從盤子裏撿起來放到一邊。犰犰看著,眼神有些神聖,“我生的時候,要把這靈芝捏著。”
陳牧心想,這靈芝漫山遍野都是,她挖到一個當了個寶。——她想捏著就捏著吧。又撿起來起身將它拿進屋裏。犰犰這才心滿意足,安心喝湯。
這幾天,高犰格外喜慶。陳牧其實也是好笑,這女人確實跟一般人不同款,越是臨近要生了,一般女人或許憂鬱,或許急躁,她倒好,格外歡騰,想一出是一出,半夜不睡覺,吵著鬧著要上後山看星星。
陳牧說,後山有鬼。
她瞪他,顯然被嚇著了。可是,又滾著圓圓的身體手腳並用非要爬下床,非要出去!
陳牧蹲著給她穿鞋,她雙手扶在床沿,又惴惴不安:真有鬼?
陳牧拿毯子把她裹住,牽著,一手打著煤油燈,深夜上山走到那塊空地。她一手緊緊拽著他的衣角,抬著頭,望著星空入迷——陳牧看著她——
這也不是個辦法,老這麼半夜三更走來走去,怕出意外。陳牧隻得在那塊空地動手給她搭出一個簡易的草棚,想著有個落腳的地方,她也不至於這樣折騰來折騰去。
這天,天氣極悶,悶得很不同尋常!
來這大山深處一住也有小半年了,犰犰從初時的不適到越來越適應,到也過得怡然。主要,這裏的空氣確實好,氣象也美好,犰犰還常想,我能到這裏來養胎也算一種福氣,接天地之靈氣,養日月之精華,何等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