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弦長恨
一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楊國忠自從那日從安祿山府邸赴宴歸來,就變得鬱鬱寡歡,少見外客。他常常一個人在書房枯坐到深夜。甚至在吃飯時候,也會驀地想起一件事情似地,手握象牙箸怔怔出神。
大唐帝國宰相不高興,相府上下以及楊國忠的門生故吏們自然心神不寧。相爺身兼大唐帝國十幾個職司,國之幹城日理萬機,常此以往如何得了?
最後,還是相府管家楊洪多方打聽,這才明了楊國忠的心事。原來,楊國忠是在安祿山安排的宴會上,看上了安氏幕府中一個才藝雙絕的女子,竟由此而患上了相思症!
據說,那受安祿山幕府奉養的奇女子叫蘇媚兒,乃是川中弄琴名家雷震天的關門弟子,彈得一手好琴。初到長安時候,在朱雀大街最豪華的酒樓之上弄琴一曲,竟成繞梁之響。連大名鼎鼎的皇家樂師李龜年也自歎不如憂心忡忡,生怕她被召入宮廷搶了自己的飯碗。直到聽說她被安祿山幕府奉養,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而就是這樣一個才藝超群奇女子,偏偏極少在天下英才競獻絕學的聚賢館露麵。偶爾走出安祿山幕府,也是薄紗遮臉。若不是宴會上安祿山大醉之後張狂賣弄,大唐帝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相也難一睹真容。
天下好女子思慕入楊府一攀豪門的多了去了,楊國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不唾手可得?而唯獨因蘇媚兒受安祿山奉養,這事情就有些難辦。楊國忠位高權重,手握重兵的安祿山同樣聖眷正隆。更何況大唐宰相和三鎮節度使向來麵和心不合,明爭暗鬥相互排斥。楊府管家楊洪連同一些媚獻楊國忠的官吏們多方奔走,依舊無計可施。
最後沒有辦法,楊洪隻好悄悄派人去求楊國忠的妹妹虢國夫人,托虢國夫人進宮去找貴妃娘娘楊玉環出麵斡旋。貴妃娘娘出麵,安祿山總要買楊家三分麵子吧?
不料,楊貴妃很快通過虢國夫人遞出話來,勸兄長楊國忠趁早死了那條心。因為安祿山已經把蘇媚兒許給同樣因之而患相思症的寧王殿下了。且不說寧王殿下是貴妃娘娘的前夫,楊玉環不便出麵,單單就寧王的天潢貴胄身份,楊家也隻能退避禮讓。
楊國忠明知豔福無望,可偏偏割舍不下。眼見得茶飯不思接著又感了風寒,竟然臥床了。
這一天,一大群人正圍在楊國忠床前侍奉湯藥,忽有麾下密探來報,說那受安祿山奉養的神秘琴師蘇媚兒因不願許身寧王,昨天夜裏竟悄悄潛出安祿山幕府,和千牛衛的一個叫嚴武中級軍官私奔了!
楊國忠的門生故吏們個個頓足捶胸,紛紛表示惋惜,心道這下相爺總該死心了吧。不料,本來神色憔悴的楊國忠卻突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大病不醫而愈:哈哈!蘇媚兒既然出了安祿山幕府,就不是那胡兒能庇佑得了了。來人,即令京兆尹衙門捕快速來相府聽我麵諭!
愛情的力量何其巨大。大唐帝國權位最高的宰相為了一個女子,竟不惜將與安祿山多年的暗鬥變為明爭,不惜與手握重兵的一方節鎮撕破臉皮了!
二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長安城內,富比石崇才逾子建的達官顯貴數不勝數。名動帝都的蘇媚兒若要嫁入豪門攀龍附鳳,本是極為輕鬆的事情。可誰會想到,她居然會愛上名不揚貌不顯的千牛衛軍官嚴武!消息傳出,長安城上流社會青年才俊王孫公子,莫不扼腕長歎。
並且,正是因為情郎在長安看不到出頭之日,蘇媚兒這才拋卻如日中天的盛名,拋卻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隨他逃離長安。為了避開安祿山的阻撓,甚至連剛剛考中進士的弟弟蘇渙都沒有告知。
愛情的力量固然可以使他們逾越偏見,逾越激流險阻,可當他們跨過秦嶺來到鶴鳴山下,就要進入劍門蜀道時候,卻走不脫了。安祿山麾下最得力的兩名侍衛“燕山雙鷹”日夜兼程,已經追上了他們。
出身邊塞之地的“燕山雙鷹”雖然粗鄙,對蘇媚兒卻不敢魯莽造次。他們隻是攔到蘇媚兒車前甕聲甕氣說道:安大帥有令,請蘇姑娘速速返回長安!
薄紗蒙麵的蘇媚兒款款走下馬車,對“燕山雙鷹”盈盈下拜:二位侍衛大哥辛苦,請回去替我多多致謝安大帥,多謝他兩年來的奉養收錄。隻是妾身風塵陋質,蓬首劣婦,長期客居長安大不相宜,不得已才回桑梓隱居。走的曾忙未能向安大帥麵辭,還望安大帥多多擔待……
“燕山雙鷹”相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姑娘有話,自己對安大帥去說。姑娘不肯回長安花花世界,莫非就是為了你的這位情郎?既然這樣,我等隻好先殺了他!說罷拔出背後圓月彎刀,雙雙撲向嚴武!
嚴武投身軍旅多年,武功自是不差。再加上情人在側,更加不肯示弱。於是冷笑一聲,拔出腰中寶劍搶先向“燕山雙鷹”刺去。
三人正鬥得難分難解,長安京兆尹衙門眾捕快在楊國忠親信管家楊洪的帶領下,也追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