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言之教雖為人生智慧的最高境界,卻很難做到。唐朝著名的詩人白居易,曾以一首七言絕句,諷喻老子:言者不如知者默,此語吾聞於老君;若道老君是知者,緣何自著五千文。對於白居易拋出來的問題,南懷瑾先生風趣地說,白居易的這首詩是打趣老子最為詼諧的一個,一語中的。那麼,老子既然推崇“不言之教”,為何又洋洋灑灑寫了《道德經》呢?
於此,南懷瑾先生講了一個有趣的故事,能夠幫助我們找到答案:老子原本為周朝的國家圖書館館長,後見周王朝日趨衰敗,不可救藥,便抽身離去。他騎著一匹青牛,隻身前往西域。要到西域去,必須經過一個關口,即函穀關,兩麵兩座高聳入雲的山峰對峙,中間有一條深險波折的羊腸小道。守關的長官叫關令尹喜,又叫令尹喜,是一個學識淵博、頗有見地之人。這日,他到城頭瞭望,見遼闊碧空中一團紫氣自東冉冉而來,尹喜料定今日必會有聖人到來。果然,沒過多久,他在關上遠望,看見一個人騎著青牛緩緩而來,風度非凡,細看原來是名重一時的偉大思想家老子。
關令親自打開城樓上的大廳,請老子坐下,端茶倒水,忙個不停。 老子不卑不亢地坐下,朝窗外一望,隻見黃土平原延伸到天際,蒼蒼茫茫,沒有盡頭。函穀關地勢險要,路上人來車往,一目了然。尹喜恭敬地對老子說:“我仰慕您的道德學問,想拜您老為師。” 老子道:“我已老了,腹中空空,沒有什麼學問,怎麼好意思開口教人呢?”尹喜見他推脫,便半開玩笑半正經地說:“您滿腹經綸,如果不留下些東西來,恐怕很難走出這個函穀關的。”
老子知道無法推脫,便接過尹喜遞上的筆,一口氣在竹簡上洋洋灑灑寫下了五千個字,這就是後世稱為《老子》的一部書。因為這部書上篇開卷談“道”,下篇首章談“德”,所以又稱《道德經》。老子之所以自著五千文,一方麵由於關令的“脅迫”,另一方麵也是知音難覓。尹喜拿起老子寫好的書稿,認真拜讀,最後決定放棄官職,與老子一同出走西域,後來人們還看到他們二人一起在流沙裏行走。
南懷瑾先生說,雖然隻是傳說,但也可以看出老子著書立說並非為了沽名釣譽,白樂天自是錯解了聖人了。提及“不言之教”,往往會讓人聯想起佛經中一則異曲同工的故事——拈花微笑。這則如詩般的動人故事,將心靈修養的覺悟妙不可言的境界展現得淋漓盡致。
相傳釋迦牟尼在靈山法會上,手裏拈著一朵花,對著大眾微笑,聽說就在那拈花示眾和微笑之間,已經把所有的佛法都道盡了,把生活的智慧和藝術說得清晰明澈。然而,法會上的大眾,都麵麵相覷,不知道佛祖說的是什麼。這時座中有一位叫大迦葉的弟子,卻對佛陀報以會心的微笑,就這樣發生了禪宗的第一次傳燈。師徒之間心領神會,釋迦牟尼便對大迦葉說:“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大迦葉。”
這一拈一笑間便傳遞了一切,也包容了一切。它綻放著心靈的和諧、完美與圓融。覺悟是一種智慧,它是長時間思考後靈感在一瞬間迸發出的光芒,它也是曆經人生滄桑後那無言的微笑。所以南懷瑾先生借古人之言而說明的道理,無非就是“以無為化有為,以無聲化有聲”。其實,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有相似,世間的道理也大多相同。生活中的事情太多隨性,刻意的追求也許反而將內心的方向引入了歧途。所以,南先生主張,很多事情,沒有必要做細細的追究,就按照自己內心的方向去做,事情往往就是在不經意間成功的。
正如古時候的一位宰相,他的妻子非常重視兒子的前途發展,每天不辭勞苦地勸告兒子要努力讀書,要有禮貌、要講信用、要忠於國君。可宰相卻是早上離開家去上朝,晚上回來則博覽群書,處理政務。愛兒心切的夫人終於忍不住說:“你別隻顧你的公務和書本,你也該好好地教化指點自己的兒子啊!”宰相眼不離書地說:“我時時刻刻都在教育兒子啊!”言傳不如身教,身體力行,更能將自己所要講述的道理形象深刻地表達出來。
拈花微笑,行而不言,而一切盡在不言之中,那些繁雜的事情又何必一字一句地點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