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堡每天都在擔憂中度過,卻沒想到雲家一直按兵不動,一點消息都沒有,不知不覺得,竟是過去了半月。
落汐一大清早便起了床,說是起床,還不如說其實一晚上睡得都很輕。冬天來得快,去得也快,今年更是如此。想來思雅他們走的時候還稍冷,現如今才不到一月,有些花兒竟都開了,江南變得異常溫暖。
思雅他們應該已經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了吧,落汐也安心了些。
落汐看著空空蕩蕩的林家堡,輕歎一聲,才明白這世上最悲痛欲絕的,從來不是生離死別,而是物是人非。
不知不覺得,又走到了後院,櫻花早就散盡,但屹立的樹枝好像在大肆炫耀著自身寄居的靈魂,落汐的手搭上一根樹枝,她倏然想起,那日她想說的是,“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正感歎著櫻花不過短短數日的開落時節,竟然沒有感覺林易晞已從後麵慢慢走來,直到林易晞叫她,她才回過頭來淡淡一笑,“你來了”
“其實在我小時候,一位大師曾經告訴過我,這棵樹是大凶,讓我鏟了它,可我偏不信邪,就留著它了,現在才知道,真的是大凶”
“天命所為吧”落汐還是笑。
林易晞從袖子裏拿出一封信,仔細地交給落汐,落汐看到那封信上寫著大大的兩個字,休書。
落汐拆開那封信,裏麵的內容完全是敷衍而寫:吾妻雲落汐,過門之後,正和七出之條,情願退回本宗,聽憑改嫁,並無異言,休書是實。
落汐依然隻是笑笑,暗自收好了那封信。
待林易晞走後,落汐也再沒有回房。“該走的,終是都走了”落汐生硬的擠出一個笑容,當年在湖邊的一幕幕終於漸漸清晰地呈現在眼前,影若微帶哀怨的目光,念雪那悔恨的眼神,還有櫻花樹下葬著的亡魂。殊不知,林家堡還有多少人要在這場屠殺中做犧牲品。
當晚,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落汐獨自在後院坐著,哀嚎聲,呻吟聲,惡心至嘔的血腥味在整個林家堡彌漫,外麵是什麼樣子,她完全不知,隻記得這場櫻花落,真美。
最後,落汐被莫軒抱起,她幾乎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一路上,看著死人滿地,無盡的鮮血,落汐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靠著。她記得她說過,要保林易晞安全。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的,林易晞沒有做任何反抗,束手就擒。
林擎朔一人坐在屋裏,獨酌,下了一夜的棋。
太陽即將升起,也有了微微光亮,不像昨晚的刀劍相碰聲,寂靜,安詳,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過,一切都還是從前。如果說唯一不同的,應該是外麵的陣陣歡呼聲吧。
一聲一聲沉悶的腳步聲漸漸近了,隨著開門聲的響起,林擎朔苦笑。
“多年不見,你愈發的瀟灑強硬了”林擎朔隨口說著。
“竟不知這話是在誇我?”雲邵華挑眉。
林擎朔不語,雲邵華懶得和他廢話,劍脫鞘而出,刺眼的光晃得林擎朔睜不開眼睛,霎時,利劍直指咽喉。
林擎朔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語氣淡淡的,也有些懇求的意味,“老朋友,我的命不值錢,你盡管拿去,可是我兒子……”
“你難道沒聽過斬草都要除根嗎?”雲邵華直接打斷了他的話,勝者為王敗者寇,他沒資格談條件。
林擎朔閉上眼睛,“算我求你!”
雲邵華冷冷一笑,架著林擎朔到了院子裏。莫軒也已經到了這兒,旁邊站著落汐,沒有一點生氣,落汐嘴裏一直不停嘟囔著,“都怪我,都是我的錯……”
林擎朔親切的笑容在這種場麵有些乍眼,“孩子,不怪你,這是我們的江湖恩怨,早就該了結了”
雲邵華一個手勢,林易晞被押了上來,兩位士兵狠狠地壓著林易晞的肩膀,可林易晞咬了牙絕不在敵人麵前屈膝。
兩行清淚,是苦是鹹誰也說不清,落汐一步一步地挪著步子。我的執念也好,固執也罷,無論是不是我造成的這一切,也與我脫不了幹係,我不能再眼睜睜的看著你倒在我麵前,如果真要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