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女子一聲賽過一聲的尖叫讓我禁不住皺眉,旁邊一身白衣襯得氣度更加風流灑脫的淩祈淵,一邊搖著那把嘉靖帝親手題字的風水扇,一邊是聽得津津有味。
隻因今日出門時提議來聽戲之人是我,此刻便也不敢太明目張膽的睡著,隻是這類單調沉悶的樂曲實在是讓我困乏,便著了洛兒去外麵買些冰鎮的梅子茶來,也好讓我醒一醒腦,等著看接下來那一場大戲。
見我貪戀的飲著梅子茶,淩祈淵立即湊過來就著我的手喝了口,卻被那酸意逼得連連皺眉,隨後卻又似想到了什麼,眉開眼笑的湊到我的耳朵邊上道:“我看你最近很喜歡吃酸的,不會是,有了吧?”
我喉嚨裏一哽,差一點便將口裏的茶水噴出來,掏出手絹掩著嘴輕輕咳嗽了一聲:“夫君,你就不要再戲弄妾身了。”
淩祈淵怔了怔,仗著這裏是包廂,沒人會看到,一把就抓起我的手道:“怎麼是戲弄你呢,妍兒,我們成親也有兩年了吧,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還不夠明白嗎,將來若是我們的孩子生下來,我定會把我所有一切全都給他!”他目光裏似燃著兩團火,既興奮又多情。我不明白這青天白日裏的,他是哪門子來的這般欣喜,隻能尷尬的笑了兩聲,裝作溫馴的低下頭不說話。
台上戲子仍不疲不倦的唱著,聽進我腦子裏隻餘蚊子般嗡嗡嗡的亂叫,這時,一個女子嬌滴滴的嗓音在我身畔響起,我猛然一抬頭,眼中迅速聚起了一層迷蒙的霧氣。
“是如畫不好,打擾到候爺與三夫人的雅興了。”聲音如黃鶯出穀,一身黑色貼身長裙襯托出纖瘦窈窕身段,瞳如秋水含淚,麵若芙花欲落,好一個水靈剔透的小寡婦,我這個被打擾的尚未做聲,她倒先苦情哈哈的□□了。
“倒是巧了,妾身與相公今日才剛到這裏聽戲,便遇上了一向深入簡出,每日於佛堂中誦經悼念亡夫的晉夫人,小女子的運氣可真好啊。”淩祈淵本想說什麼,見我開口,便閉了嘴,麵色似有些惆悵的站在一邊。
我想,但凡這天底下的男人,大概都是樂於見到幾個姿色還不錯的女子為他而爭風吃醋的吧,我正待看柳如畫怎麼回應,隻見她兩行清淚自雙目中流出,一徑作嬌柔狀,卻是不卑不亢的看著我道:“如畫十六喪父,十九喪夫,自知是命中帶克,本打算……”說著,她自袖管中掏出一方純白色絲巾,擦去眼角溢出的淚痕:“本打算,就此了卻餘生,或遁入空門也好,但一想到家中婆婆年紀大了,再接受不了喪親之痛,便姑且,繼續存活了下來。過去我夫在世時,候爺經常來我家與夫君把酒言歡,現在我夫君不在了,聖上雖賜予我晉夫人的名號,卻始終天高皇帝遠,我們孤兒寡母少不得被人欺淩,幸而,全府上下還有候爺佛照。所以,方才我一聽手底下的丫鬟飛燕說,候爺在此聽戲,便想過來答謝一聲,卻不想,驚擾到夫人的雅興了。”
她一口氣說完這麼多,我抬眼看去,淩祈淵已經站起身,此刻正給她一下下拍著背順氣,偶爾看我一眼,卻是麵色沉鬱,欲言又止。
我怒了,端起桌上的一杯水就往那柳如畫臉上潑去,連淩祈淵也沒料到,一向溫婉的我會突然撒潑,竟忘了閃躲,連同那柳如畫一起被潑得滿頭滿臉的。
“洛兒,我們走。”我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對狗男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裏。
路上洛兒一路笑著,誇讚小姐我總算拿出了一些往日的氣魄,不再是那任人欺淩的弱女子。
我走在前麵,忽而回頭點了下她的鼻尖,輕笑道:“今日柳如畫的出現可謂是一個驚喜,不用安排那些個勞師動眾的把戲,再說,我一個吃醋的女子,自己賭氣個把時辰不回去,豈不比被人綁走消失得更自然,更不會引人懷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