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工回家後,嘉雯洗了澡之後立刻開始做家庭作業。她選的第一門課是電腦網絡管理。第一天她坐在課堂裏,頭暈目眩,簡直如墜雲霧。ABC成人英文學校的老師考慮到外國學生的聽力水平有限,一向都是以緩慢的語速講課的,但大學的老師卻是以正常的語速授課,因為他們的絕大多數學生是美國人,不存在聽力問題。嘉雯發現這門課的教授教兩個班的課程,上課時間不同,但授課內容是一樣的。於是她就上一個班的課,又到另一個班去旁聽,這樣就可以聽懂大部分的內容了。可是每次做作業她仍然需要耗費很長的時間才可以做好。
一個多小時之後,阿瑞給她端來了一碗排骨香菇蟶幹湯。
“喝點湯吧,你看你都累瘦了。”阿瑞說。
“我從小到大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今天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人在半夜裏給我煮湯喝。”
“不太可能吧?”
“很多人都以為我得到過很多寵愛,事實上恰恰相反。”
“從此你不用為這件事遺憾了,因為我會寵愛你,即使等你變成了枯幹的老太婆,我還是會象今天這樣寵愛你。”
“我真希望我的朋友們可以看到這一點。”
很快春節到了,嘉雯邀請孟純,宗少華,蕙薇,祺傑到自己家過年,因為他們曾經相約過,每兩年聚會一次,無論人在天涯海角,而現在每個人都還住在雪色佳,哪裏有不聚的道理?可是到了初夕夜,嘉雯和阿瑞準備了滿滿的一桌子菜,卻先後接到了他們的電話,說臨時有其它安排,不能來了。
“對不起,全是因為我,你的朋友都不願和你來往了。”阿瑞說。
“無人喝彩的愛情。”
“你後悔了嗎?”
“沒有。我這人一向活在自己的感受之中,而不是活在別人的標準之下。當然了,說老實話,我從內心深處希望我的朋友認可我的選擇。他們是我的朋友,應該和我有一些共同的見解,可他們為什麼偏偏也用一個通俗的標準來衡量我?”
“我不需要被人認可,我隻要有你就足夠了。”
“又開始甜蜜轟炸了。”
“你知道從現在開始,每一個新年我都有同樣的計劃。”
“是什麼?”
“愛你在每一分每一秒。”
“這個計劃有點單調,不過令我感動。”
“我知道你心裏很委屈,我要讓你快樂,我不可以讓別人永遠這樣輕視我們。”阿瑞最後的話擲地有聲。
轉天嘉雯和阿瑞一起去參加雪色佳大學的中國學生春節聯歡晚會,晚會主要是以卡拉OK和跳舞為主。他們剛一走進會場,就被負責收門票的魏雲利攔住了:
“你怎麼來了?”在他質問的口氣中有一種明顯的居高臨下的倨傲,他打量著阿瑞的臉,像是執意要尋出他臉上的“打工仔”那三個字。
“他為什麼不可以來?”嘉雯反問。
“噢,他是跟你一起來的。”魏雲利他從嘉雯手中接過門票,故作驚訝地說,“在美國,真的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你發現你話很多。”嘉雯冷冷地打斷他,拉著阿瑞走進了會場。
她知道在別人眼裏她已不是博士生的太太,而是打工仔的情人了。
嘉雯是碩士,而阿瑞隻是高中畢業,他們怎麼能合適呢?如果一個中國女孩子找了個美國人,哪怕是個禿了半邊頭的小學畢業生,很多人也會豔羨地去道賀,可嘉雯和阿瑞何曾接受過一句祝福?
嘉雯遠遠地看到孟純和宗少華走進了會場,就衝他們招手。宗少華也衝嘉雯揮揮手,他似乎要拖著孟純走過來了,孟純卻掙脫了宗少華的手臂,向會場的另一個角落走去。
宗少華衝嘉雯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就去追孟純了。孟純並不想和嘉雯,阿瑞交談,這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他們很快就撞見了一個很“願意”和阿瑞交談的人:崔紅。
崔紅牽著一個六七歲的男孩迎麵走過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夏晨瑞?”崔紅問。
“你諷刺我?”阿瑞反問。
“哈,”崔紅尖聲地笑了起來,“我就是好奇,想知道你到底有什麼本事。”
“我沒什麼本事。”
“你來美國幾年了?”
“三四年吧。”
“你不太可能在三四年內就發了大財吧?”
“我中過六合彩。”阿瑞假裝認真地說。
“真的?”崔紅的聲音明顯地興奮了起來,“中了多少錢?”
阿瑞和嘉雯同時笑了起來。
“我終於找到答案了,”崔紅撇了撇嘴說,“難怪你會跟他跑掉,原來他有錢!”
“就是說在你眼裏,一個中了六合彩的人比一個博士更有吸引力?”嘉雯問。
“那當然!讀博士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多賺幾個錢?有幾個讀博士的是為了當科學家?”崔紅似乎有幾分激憤了。
“媽媽,我爸讀博士不是為了當科學家嗎?”崔紅的兒子揚起臉問。
“小孩子在大人說話的時候不要亂插嘴。”崔紅教訓自己的兒子。
“你有沒有搞錯?你不讓我講話?你幹涉我的人權?”崔紅的兒子並不示弱。
“你看看他?真是沒辦法,美國給人太多的自由,搞得每個人都隨心所欲。”崔紅似乎弦外有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