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雯心裏對瑩妹不由得就生出了許多同情。她看見瑩妹獨自一人淒哀地站在餐館門口,就走過去安慰她:

“不要這麼心事重重的,事情過去了就不要再想了。”嘉雯說。

“怎麼可能不想呢?每天都會看到虎仔。”

“你要是能脫離這個環境就好了,這樣你的心情會好一些。”

“我到哪裏去呢?即使我跑到天邊,虎仔他也會把我找回來的。”

“我希望虎仔在被阿瑞打出了鼻血之後,能接受一點教訓,對你多一點尊重。”嘉雯歎了一口氣。

嘉雯的日子又開始在打工、讀書和做家務中重複著。嘉雯習慣了在“金陽”打工,慢慢地和瑩妹、阿瑞也熟悉了起來。有空的時候她會開車帶瑩妹出去逛逛店,見見免費的英文老師,或者帶阿瑞去銀行辦事,去郵局寄郵包。阿瑞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總是很開心,注視她的眼神漸漸地就有了一種特別,而這種特別一天比一天增多了起來。

在她看來,她和阿瑞的生命軌跡隻是暫時交叉,她將和其他的陪讀夫人一樣半工半讀,以後找一份穩定的工作,脫離餐館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生了一場病,她才發現其實她的生命軌跡已經被悄悄地改變了。

那天晚上,她頭暈腦脹,混身酸痛。打掃完衛生之後,她的白襯衣已完全被汗水浸濕了。她走出餐館門時雖然穿上了外套,但被冷風吹一下,渾身還是冷得發抖。她很希望能立刻回到家躺倒在床上,可一想到家裏冰箱已經空了,韓宇大概還在等自己做飯,就忍著痛到超級市場去買菜。

等她買好了菜回到車裏,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把汽車發動起來。她在車裏等了一會兒,猜想自己的發動方法有問題。車裏很冷,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嘴裏呼出的熱氣。過了十分鍾,她小心翼翼地再去發動,可是車子仍舊毫無反應。她隻好回到超級市場,用公用電話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韓宇聽出是她的聲音立刻就問:“你怎麼還不回家,我還沒吃飯呢。”

“汽車發動不起來了。”

“你一定是胡亂鼓搗,把車搞壞了。”

“別忘了,這輛車已經老掉牙了。”

“為什麼在我手裏就不會壞?”

“我現在不想和你討論這些。你可不可以想辦法找個人開車先接我回去?”

“這麼晚了,我去找誰?”

“好了,我自己想辦法吧。”

她打電話向露絲求助。露絲很快就開車來接她了,還幫她給拖車公司打了電話,讓拖車公司的人把她的車拖到了鄰近的車行去修理。

嘉雯精疲力盡地回到了家裏,見韓宇正在上網,也沒有和他打招呼,一頭栽倒在床上就昏沉沉地就睡過去了。

到了淩晨兩點多,她咳嗽了起來,就再也無法入睡。接著她就開始發燒了,全身上下都是熱的。喉嚨似乎被一團慢火烘烤著,灼熱幹燥,她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了。

韓宇抱怨她:“因為你總咳嗽,我睡不著覺,我明天還要早起去上課呢。”

“可是我止不住,如果你嫌我吵你,我到客廳裏去睡好了。”

她在客廳裏的一個又薄又舊的床墊上躺下了。過了大約兩個小時,她仍然無法入睡。她的口渴得曆害,可她沒有力氣爬起來。她隔著臥室的門叫韓宇,但是他沒有回應。

她多麼需要他能在她生病的時候端給她一杯水!

她唯一的感覺就是弱,弱成小小的一團。她的身體似乎不斷地縮小,隻剩下了一顆大大的悲哀的心,呼之欲出。

第二天早晨她還是掙紮著爬起來去做工。進了餐館,她愈發覺得頭重腳輕。她裝滿了一桶冰塊,準備把它倒進飲料機的冰盒裏。冰盒很高,她踮起腳尖還是不能把冰塊倒進去,卻險些把整桶的冰扣到了自己的頭上。這時她手裏的冰桶突然變得輕了,輕得如一片羽毛。一隻男人的手托住了桶底,同時一股溫暖的呼吸吹拂著她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