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陣躺在用幾層絲緞鋪墊的馬車裏,頭枕燕王的雙膝。
冰冷主見將他完全侵襲,身體沒有一絲暖意。燕王還在源源不斷地為他輸送著內力,轉眼三年功力輸進去,於陣卻毫無起色。
迷蒙的眼睛裏看見的盡是燕王的怒容,他忍著削骨磨髓的痛楚,忍不住悄悄一笑,好家夥,原來你不是擔心我,而是怕我就這麼死了你就沒複仇對象了啊。
軍人的使命就是為人民服務,身為前線兵,為人民為戰爭而死,這本就是天注定的責任,他不畏縮不害怕,隻求那該死的燕王快點放棄輸功,讓他死個痛快,這麼折磨他半死不活的有什麼意思。
“嗒”,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在他越變冰冷的臉頰上。
於陣從朦朧倦意中清醒,按捺著極度的痛苦緩緩睜開眼,尋找著那液滴的來源。
出於好奇心,他很想看看這位傳說中心狠手辣,又凶殘暴戾的王,是不是被他感動得要哭了。
然而,透過燕王散落兩鬢的稀疏柔軟的青絲,於陣猛然心口一撞,比被刺傷被打中更疼的,是他看見了燕王嘴角正源源不斷外滲的血!
此時燕王正閉著眼睛,好看的睫毛垂在白皙的眼臉上,若不是他還感受到那掌心的熱量,他一定會以為燕王已經睡了。
犯不著救我,我是自願的……
於陣的話無法傳遞。
他想阻止燕王為自己療傷也辦不到,兩隻手如灌鉛般沉重。
車外夜幕降臨,垂大地一襲涼風,卷起沿路沙塵枯葉。他不清楚馬車到底駛往哪裏,又會有誰能救得了他。
“別亂動。你若是敢死,本王就把你脫光了掛在柳國城牆上示眾。”大腿的主人突然開口說話。
柳於陣被這聲音吵醒,疲憊的眼皮又抬了抬,朝燕王表示抗議。
他很想反駁兩句,可睡意很快又卷入他的世界。
睡夢中,燕王那張刀削般冷峻的臉龐慢慢與隊長的麵容重疊,他們的長相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卻重疊在了一處。
那一天是柳於陣第一次上前線做任務,戰火連綿,他跟隊友們都躲在戰壕裏,身上背著步槍。
他記得那時他受傷了,躺在坑裏嚎啕大叫:“隊長、隊醫,我好疼啊!手臂要斷了,我流血了!”
隊長甩他一個白眼,咬開手雷保險栓便扔出去,飛濺的泥土彈了他一身,傷口就好比如今這樣疼痛。
“閉嘴!”隊醫鬼泣惡狠狠地凶他道:“你他媽要是個男人,就永遠別在戰場上喊疼。”
鬼泣……
那個打仗跟平時判若兩人的隊醫桂小柒,不知如今怎樣了呢?
於陣滿腦子都是當時鬼泣神奇地為他止血包紮,邊為他接骨邊持槍掃射的畫麵。鬼泣有著一張看似十分溫和的臉,但這個雙重人格的隊醫一旦進入戰爭狀態,便猶如嗜血惡魔一般風雨無阻,鬼眼毒辣,英姿颯爽。
好像在鬼泣手裏,任何病人都隻是壞掉的布娃娃,修修補補就能重新運作,是哪位上神賦予了他這他媽外掛似的技能,怎麼他沒有。
“鬼泣,如果你不在我身邊,我想我很快會死。”於陣躺在戰壕裏捂著自己的手臂,這是他跟鬼泣說的最多的一句話。
可鬼泣每次都會說:“滾粗,怎麼總等著我來救你,你就不會疼愛一下你自己的身子嗎?你以為自己是破了就能修的機器人嗎?拜托你不要成天無所畏懼地跑到前麵去!萬一我比你先死你要怎麼辦?跟我殉情嗎?老子才不稀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