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縱知那一夢名為南柯舊是付心相與。(上)(3 / 3)

……羽胥?羽家大少爺?!

知道不敵的那些人隻得眼睜睜看著煙柒被羽胥帶走。

“……謝謝您。”不清楚他們眼底震撼的煙柒認真道謝。

羽胥撇過頭,便見了那雙若星辰般璀璨的鳳眸,似乎全部的星光都倒映其中,而後反應過自己的失神,刻意轉回頭不去看他,“不必。本……我隻是路過,不喜歡看那些仗勢欺人的家夥而已。”

那樣純淨的眼眸不該染上世俗的光彩,羽胥下意識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煙柒輕輕笑了笑,那一刹那世界所有鮮豔都成了灰白。

(……你成年後會遇到你此生的劫數,若控製得當,劫數會消散,而你日後則會大富大貴;若你不能夠控製好——那麼,就會永墮地獄,永不超生。)

羽胥垂下眸,掩去眼底的異彩。

“那個——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羽胥看過去,男孩麵上雖是極其難為情,眼底卻是無法比擬的堅定。神使鬼差般,羽胥點了點頭,示意他說,心底的苦澀卻來得突然而又莫名其妙。

“……我記得他們的表情在你說出你身份後變得很怪,所以我想要一件能證明你身份的物什。時間不久,最遲一個月後,我會帶著那東西回來找你。可以嗎?”

——原來,還是衝著這個來的啊……

羽胥心底冷笑,卻莫名想哭,最終仍是麵無表情,冷冷問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被質疑的煙柒咬了咬下唇,眼底的掙紮持續了片刻,便朝著羽胥伸出手,動脈朝上,堅定道:“我離家急促,沒來得及帶什麼東西,你可以剁我一隻手,我隻需要一隻手把東西帶回去就好。”

“剁你的手我什麼都得不到。”羽胥冷冷說道。

煙柒也沒遲疑,“你可以在京畿裏找到黎家鋪,找他們老板說‘夜裏夜鶯’,便可以把我手賣出去,而你會得到很多獎勵。”

“比如?”

“江湖失傳已久的夜明珠跟夜明丸。”

羽胥心底一動。爹地已經因為同僚排擠無處藏身,娘親更是日趨衰老,若是……不對啊他在想什麼?!

羽胥將他手推回去,順便將隨身玉佩給了他,淡淡道:“你去吧。”

“……謝謝您。”煙柒向後退了一步,雙手抱拳,而後轉身離開。

羽胥一個人站在巷裏,很久……

一個月後。

羽胥輕輕撫著院裏的茉莉花,眼底是他人看不懂的深沉。

身後一陣腳步聲,身著一襲青衣的男子出現在他身後,將僅剩的一隻手舉了起來,手心裏靜靜躺著那枚玉佩,“羽少,我來了。”

隻一月不見,男子的聲音都變得極其沙啞,好似枯木般難聽。

羽胥的身形不可察覺地顫抖了下,深吸了口氣後轉過身。

本是極美的容貌卻戴上了青色的麵紗,遮蓋了很多羽胥無法探知的東西,露出的眼睛與額頭皆是傷痕滿滿,額頭上更是如同蛇般盤在那裏,惹人畏懼;飄逸的青衫隨風而舞,也就凸顯出了本該裝著左臂的袖子那裏的空檔;伸出來的手上也是痕痕道道,看起來就很可怖的傷疤。

羽胥握緊了手,卻仍然克製不住想要殺人的欲望。是誰,到底是誰?!

男子卻以為他在嫌惡,自覺後退幾步,把玉佩放在地上,避嫌似的攤開手,“玉佩我放在這裏了,麻煩羽少了,煙某再次謝過。”

見羽胥仍不吭聲,男子尷尬地笑了笑,不得已說道:“既然羽少不歡迎,那我就先走了。”

男子言罷就欲轉身,卻不料身體直接被抱住,也明顯感覺得到身後人的顫抖。

“……羽少……?”男子遲疑開口。

“……沒事,我就抱會你。”羽胥知道就算自己問了他也不會說,所以寧願什麼都不去問,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他隻是後怕,若這些傷再深點,他是不是從此就再也見不到他了,而若將這些痛加諸到自己身上,他肯定受不住,煙柒卻還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啊,這些……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不知是那一眼太深刻,還是這外表柔弱內心堅強的男子打動了他,這一個月來他完全沒有想過自己的玉佩,雖然那對於羽家來說很重要,更多的卻是擔心那個人。從第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他們家族內部的紛爭,煙柒會借他的玉佩來對付那些人,自己也能想到。但他這樣堅強,甚至另辟蹊徑,卻是出乎了他的意料。想來那些家族紛爭的犧牲品中,有著他極其在意的人吧……

煙柒的身體有點僵硬,“羽少……”

沉默的氣氛維持了片刻,羽胥方才開了口,煙柒的眼眸卻瞬間睜大:“我知道你身上有蠱,還是那種吸取人血為生一類的,可以控製人神智,能讓所有碰過宿主的人都瞬間魂飛魄散,灰飛煙滅,如果有武功的,還會成為它子蠱的宿主,吸幹內力後吃掉再回到本體裏麵……從見你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那你還抱我!”煙柒的情緒瞬間失控,單隻手亂舞著想要擺脫他。

羽胥緊了緊力度,卻沒弄痛他,“失去武功其實無所謂,我早就厭倦了羽家的這種生活,若能趁此機會成為平凡人,該是有多好。”

“你瘋了。”煙柒淡淡說道。

羽胥苦苦笑了笑,卻是沒答話。是啊,他瘋了,竟會對一個男人說出這樣任性的話,還會對一個男人動情。可他偏偏就是控製不住,一想到他不在,感情就戰勝了所有理智。

“既然你這麼堅持,那麼好,我跟你走。”

聽到這句承諾,羽胥才肯放開手,任煙柒轉過身來麵對自己,剛想對他笑,卻隻覺太陽穴一痛,眼前的最後一幕,是煙柒摘下麵紗後苦澀的笑……

“……喂,你個小廝,盯著本少爺發什麼呆,還不趕緊去做活!”

身為天下第一大氏族的嫡係血脈傳承人,羽胥自認一向優雅溫和,就連家族安排的婚姻對象再不喜歡都保持風度,唯這麵容醜陋還缺一隻胳膊的小廝能引發他的暴脾氣,或者說隻有麵對這小廝,他才會有點其餘貴族少爺的樣子,驕縱跋扈蠻不講理,經常沒有理由就開始打這小廝,而唯有他默不作聲,挨完打就繼續去做活,一句怨言都沒說過,平日裏更是甚少與其他人交流,換句話說,隻有麵對羽胥這個主子,這小廝才會像個真正的小廝。

用死黨的話就是:這麼任勞任怨的小廝,送我我絕不打他!

若是他人,為了眼不見心不煩,羽胥肯定會送給死黨,但不知怎麼,就算這小廝讓他一直很生氣,就是不舍得送人。

小廝點了點頭,垂下眼眸,倒退著就想離開。

“……等等!”羽胥驀然開口。

小廝的身形停住,低下頭,恭敬地等他指示。

(不對……不該是這樣……他應該再怯懦點,但也很堅強……)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的羽胥煩惱地抓抓自己的頭發,頭一次沒對小廝發脾氣,隻是淡淡命令道:“等會本少爺問什麼你都要如實回答!”

“是。”小廝認真應道。

得到回答後,羽胥便問道:“我跟你以前是不是見過?”

“沒有。”小廝回答得果決。

“……那,你是什麼時候來到我家的?因為誰?”

“不久前,老爺覺著我能夠服侍少爺,才把我招了進來。”

“具體點。”

“三個月前。”

“你家裏情況是怎樣的?”

“目前除了母親健在,已無剩餘親戚。”

“……這樣啊,那你……抬起頭,看著我。”

“小柒不過卑賤仆從,沒那個資格。”

羽胥皺了皺眉,冷冷道:“本少爺命令你看過來!”

小廝似是猶豫了下,方才抬起頭,直直看著羽胥的眼睛。

(……到底是哪裏不對……)

羽胥心底有一種聲音告訴他,這小廝的眼睛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然而該是什麼樣子,她卻也不知道。

那眼睛平淡無波,甚至還帶著點淺淺的濁色,看起來呆滯,又顯得可怖。

“……那你叫什麼名字?”

“少爺喚我小柒即可。”

小柒?不該是……什麼柒麼?

“少爺沒事了的話,小柒就該去繼續做活了。”小柒不著痕跡地避開羽胥探究的目光,不等他說話,直直離開。

羽胥放任自己躺倒在椅子上,閉上了眼。

因而也就不知道小柒在踏出房門後,微微側過頭,看著他的身影,唇邊勾起淡淡卻苦澀的笑意,轉身離開。

“……你是說,洛氏要找的那個嫡係血脈傳人,極有可能在我府上?”羽胥挑了挑眉,語氣一派詫異,心底卻驀然閃過小柒那張容貌盡毀的臉龐,額上雖傷痕遍布,卻也依稀看得出那傷痕的形狀特別像一種圖騰。

死黨微笑著點點頭,讚許道:“不笨嘛。”

羽胥麵無表情地將搭在自己肩上的爪子一根根掰開,方才淡淡問道,“那他們這麼明目張膽,都不怕那個嫡係子弟聽到風聲後跑了?”

“你覺得傳承了幾千年的家族會這麼傻?”死黨斜視他,一派鄙夷,“你都能想到他們豈會想不到啊?除了他們徹查的這座城,其他城都不會知道消息;完了之後,也無人敢泄露關於這些事情的一丁點。”

“……難怪……”羽胥心下了然,“那他們找到他又會怎樣?”

“肯定是帶他回去享福唄。”死黨眼裏閃過一抹不自然,羽胥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卻沒有發現。

如果……小柒是的話,是不是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受苦了……

“好了你可以滾了,本少爺要睡覺。”羽胥不顧死黨“見利忘義”、“有了老婆不要兄弟”的亂嚎將他鎖在門外,還吩咐下人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開門,而後向自己裏屋走去,半道上腳步卻又忽然一頓,轉了方向。

一直保持著怕被傳染的態度對他遠離的那些下人怎麼忽然跟他處處對著幹了?

小柒默默地將被打翻的水桶提起來,也不理會他們的嘲笑,走到水井邊正欲再打滿,卻驀然眼神一厲,堪堪躲開身後的偷襲,卻仍是沒來得及防禦,被井蓋絆了一下,跌坐在地上,手掌撐地時碰到了仙人掌,裏麵滿是刺。

“嘖嘖,不是說什麼世家落魄子弟麼,連點武功都不會?”一人發聲,眾人哄笑。

小柒垂下眼眸,不予理會。這刺應該是在手掌裏頭了,不然不會這麼疼,因為體內蠱的存在,隨便一點傷都能蔓延到身體各處,甚至身體都發軟,無力站立。

但他不想在無關的人麵前露出脆弱,狠狠地咬了咬牙,便打算站起來。

卻不料剛動了一下,他就又被人推倒,這回連頭都撞到了地上,眼前一陣發黑。

那人故作驚恐,“哎呀居然這麼脆弱,我好像才用了一根手指誒。”

旁人嗤笑,“你還真不要臉,連女人都欺負。”

字字錐心的嘲諷敲打著他僅剩的尊嚴,但他隻是閉了閉眼,將所有情緒一概隱藏,而後勉強撐起身體,雖是向上看著他們,自身氣勢卻是一點沒減,語氣是極少顯露人前的淡漠,“今天的事我隻當做你們無聊,莫要得寸進尺,若是到時出了什麼事,後果自負,別賴我身上就好。”

“……喲喲,我好害怕,”那推他的人還狀似驚恐地跟他人開玩笑,其餘人盡皆大笑,小柒隻是緊緊抿住嘴唇,不予理會。那人見狀便蹲到他麵前,刻意挑起他下巴,冷笑著挑釁道,“我就碰你了,你待如何?”

小柒淡淡盯著他,眼神裏一抹冷厲閃過,那人渾身一顫,正欲說些什麼,小柒便似忍不住般把頭扭向一邊,猛然吐出一口黑血,那人也似失了魂一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不理會其餘人的詢問,向自己的住處走去。

在暗處看著這一切的羽胥眼裏卻閃過一抹趣味與複雜。如果他剛才沒看錯,在他們二人對視的時候,一道類似蠱的金光從小柒的眼裏射進那人的眼裏,這才導致小柒吐血,那人也失了魂。

如果他沒猜錯,那個應該是——噬魂蠱!若非極其深的仇恨,還是那種連血都沒法洗清的,沒人會願意將這種蠱的主體下到別人身上,先不說如果不成功對施蠱者的危害,光是這蠱的毒性,就不是一般人能夠受的,極多受過特殊訓練的人在被下這蠱後都選擇了自殺,可見其折磨性有多強,還有種迷信的說法,就是被下蠱的人都會墮入地獄,永不超生,有的甚至還會因為怨氣太重而化為厲鬼,找下蠱人報仇。

……小柒怎會被下噬魂蠱?!

其餘人似是被那口血嚇到了,竟望了望那低頭不知想什麼的小柒幾眼,四散開來,無人敢再多言,卻亦無人敢再動他。

羽胥的身形微微動了動,最終還是沒顯出身影,轉身離開,因而也就不知在他轉身離開後,小柒抬起頭,看向他剛剛站著的地方,眼眸裏是不明情緒的光芒。

“……小柒,你來沏點茶。”在洛氏長老到訪後,羽胥有意地支退其他下人,隻留小柒在旁侍奉,自然也就沒錯過洛氏眼底的那抹精光,與一種他說不出的情緒,似是……那種獵人見了獵物般的狂喜?

羽胥心底有什麼一閃而逝,卻沒來得及細思,便聽得洛氏長老撫須笑道:“這小廝手腳如此靈活,還懂得察言觀色,不愧是能夠久伴羽少身側,受羽少重用的人。”

羽胥也不知是哪根筋抽錯了,直接搖了搖頭,“我也是三個月前才收的他,見他雖身體抱恙,手腳卻比其他人靈活,平日裏也就大部分的事都交給他做。他一直都少言寡語,但人卻是不錯的。”

他在下意識地捧高小柒,隻擔心若洛氏不帶他走,他便又要受到其他人的欺辱了。隻是不知為何,他身為少爺,一句話便能免小柒於苦難,他卻下意識地避開了。

老者眼眸中精光一閃,故作客氣,“原來如此,老夫還道不過巧合呢,三個半月前我族內一嫡係傳人趁老夫睡著之時,麻翻看守侍衛,徹底不知所蹤。他自小便跟他母親生活在一起,因而對本族也是懵懂不知。他母親被小妾排擠,一氣之下帶著還在肚子裏的他隱居鄉下。老夫教子無方,才讓得他在外花天酒地,反悔了想要老婆卻找不到了。老夫費盡心力帶著他去恕罪,好不容易才求得他們母子原諒,而他也因為他母親的過失,被人欺辱了。老夫原本就打算把家族族長之位傳給他,說是補償也不為過,卻不料……唉。”

羽胥下意識看向小柒。沒想到他小時候那般淒慘,這老頭還算有點人性,他如果跟他走,應該會過上好日子……

小柒垂下眼簾,將一切情緒都隱藏了起來。

因而也就無人發現,他眼底那一抹深深的絕望。

“那……”羽胥挑了挑眉,“卻不知我這小廝,會不會是貴公子?”

老者也故作興趣,頷首道,“那還請羽少容許老夫看看。”

羽胥點點頭,“小柒,去吧。”

小柒的身形微微一顫,被老者盡收眼底,更確定了自家的想法,但表麵功夫還是要做足,不然一切就都前功盡棄了。

若作其他人,小柒理都不會理,正因為這人是羽胥,他縱使知道危險也留下來服侍,所以就算再害怕,也不會拒絕羽胥,徑直向老者走去。

老者沒猶豫,直接掀開他衣袖,看到意料之內的印記後眼神都變了,一抹狠戾隻被一直盯著他的小柒瞧見,留給羽胥的,是花甲老人好不容易尋著傳人的激動。

老者站起來,身體都有點顫抖,“謝謝羽少……謝謝,找到了……”

羽胥連忙站起來扶住他,“老人家不要激動,找到就好。”他也從心底為老者感到欣慰,還有對小柒的祝福。

正打算再說話的二人卻被隔開,小柒站在二人旁側,清澈如水的眼眸是一派疏離的冰涼,“爺爺,走吧。”

老者似是醒悟,歉意地笑道:“洛某謝過羽少。”

“小柒在此謝過羽少的收留,此恩無以為報,若來世有緣再見,煙柒願為牛為馬,盡償恩情。”小柒恭敬作揖,而後直身,“煙柒就此告辭,羽少不必送了,此後保重。”

不等羽胥回話,小柒轉身離開,背影決絕。

老者連忙替他致歉,然後就追了上去,還一邊喊著:“煙柒,等等我,煙柒……”

煙柒。羽胥輕輕念著,忽而笑道,“這名字很好聽啊……”

煙柒。

煙柒。

……煙柒?

似是想起了什麼,羽胥的神色瞬間僵硬,渾身更是顫抖了起來,嘴唇翕合,卻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不怎麼愛八卦的下人們在時間久了後就發現了一件事:自從小柒離開後,少爺整個人都沉寂了,就好像……靈魂都離開了,隻剩下肉體,每天機械似的重複著吃飯、睡覺,就連自接位以來極感興趣的家族產業都不去打理,任由敗落。

若說以前的少爺是溫和的外表下隱藏著冷酷,不問世事,現在就是冷峻,對誰都不假辭色,任何去服侍的人都被罵哭了,時間久了老爺也不管了,任由他自生自滅。

半年了……

羽胥倚在窗邊,無神的眼盯著外麵飄飄而落的雪花,兩個月以來都沒波動的眼神忽然閃了下。

月色微涼,那人一襲青衣,靠在牆上那般怯懦,他卻瞥見了他眼底的堅韌與狠戾。若他不曾插手,那人也定然不會坐以待斃,到最後的結果隻可能是一個。

他清楚煙柒,甚至比清楚他自己還要深。隻是他做了傻事,那老頭很明顯跟那晚殺他的人是一夥的,怎麼可能給煙柒安定的生活呢?

是他害了他。

事已至此他也無法挽救,隻能求那老頭念在本家的份上,饒他一命,無論此後他會被折磨成什麼樣,他都會照顧好他,這輩子不夠就下輩子,下輩子不夠就永生永世,一邊贖罪,一邊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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