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確有義和團、士兵與中國教民有私仇者,此時,任意公報私仇,捉住教民,剖心棄屍,積如丘山。
有一段殺人場景,公然見於毓賢給朝廷的奏章,其中說道:“我設了一個巧計,將洋鬼子盡數擒捉,用鐵鏈把他們鎖起來,都在我的撫署中把他們處決了,沒有一個漏網的。隻有一個洋女人,我把她的乳房割了下來,她居然還是逃走啦!她把自己藏在城牆下麵的洞裏,後來我查到了,但她已經死了。”
在法國天主教堂,有200多名童貞女子。毓賢誘殺洋教士後的第二天,他把這些童貞女驅趕到桑棉局,強迫她們背叛天主教。童貞女們不從。毓賢命令,斬為首者二人,以盎盛血,強迫諸女飲之。有16人飲盡,毓賢乃令把這16人綁起來,吊在高處,以強迫另外的童貞女背叛天主教。但她們還是不服從。所有的童貞女都要求“速死”。毓賢於是把她們交給了他的士兵,讓他們隨意處置。兵士選擇那些貌美者,掠數十人而去,準備做強奸之用。後來聽說因為童貞女“無一人屈者”,那些士兵便把她們先扼殺,而後淫屍。所有的童貞女無一幸免,屍橫遍野。
兒童也未能幸免於難。
據統計,庚子國變中,被殺洋教士男女共78名,他們的29個孩子同遭池魚之殃。而中國教民的孩子被殺者更多。有一份被殺教民孩子的名單:
李保兒十三歲,王春元十歲,王富元六歲,王福元未滿一歲,張多默十一歲,其弟六歲,王扁牛九歲,王保小八歲,李洗柱十歲,王福小未滿一歲……
但後來的曆史學家檢索曆史,驚奇地發現,在這場本應是舉國動蕩的國難中,隻有山西和內蒙古兩個省份,屠殺洋教士和中國教民最烈。而在內蒙古的屠殺者,也大多是從山西流竄到內蒙古的義和團。
在內蒙古,有一個大教堂被攻破,裏麵約3000名中國教民(大部分是天主教徒)喪生。外國人中,有40名新教和9名天主教傳教士死難。這意味著,在整個庚子國變中,死在山西和內蒙古的外國人,占外國人總死亡人數的四分之三以上!
隻要有戰爭,便不可避免地伴隨著恐怖手段,尤其是伴隨著意識形態的恐怖的時候。這時,恐怖的工具已不僅僅是重甸甸的、致命的刀斧,而且是毒害人的恐懼、犯罪感、由於覺得處處被人監視及害怕被揭發而產生的壓抑。
這種恐怖理應彌漫全國,借以對成千上萬持不同觀點的人進行殘酷的摧殘。對於陰謀家和政客來說,這區區幾千條命何足道哉,隻要政治和意識形態的競爭對手隨之而倒台!
但庚子國變期間的恐怖卻並未造成全國的恐怖。除了山西、內蒙古、北京、天津,中國的北方地區相對平靜,例如山東,仿佛中國根本沒有發生戰爭一般。而在整個中國南方,在長江流域及其以南地區,竟然一派升平。
這在中國曆史上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沒有同仇敵愾,沒有舉國一致,沒有上下一心,沒有一致對外,相反,有的隻是“北”戰“南”和――這莫可名狀的“戰爭”景觀,成為永遠難解的曆史之謎。但曆史,自有它自己的邏輯。
第三節 法術失靈,京都掛滿“順民”旗
大師兄遍搜其身,隻要看到攜有他物,就說這是“愛財致死,萬不能活矣。”
義和團的解釋是:“每次戰鬥,總是看見洋人的隊伍中,有赤身裸體的婦女站立陣前,這就導致了我們的法術讓這些洋女人給破壞了。”不能說庚子國變中的天津保衛戰沒有英雄傳奇。
各國的記者披露別國士兵的搶劫,而對自己國家的士兵進行隱瞞。裕祿為什麼要自殺,始終是個曆史之謎。
行刑之時,袁昶神色自若,對載瀾說道:“我可惜看不到重見天日,消滅篡位者的那一天啦!”
美國人把大炮運到了門前。再轟一兩炮就能掃除進入紫禁城的最後障礙了。
最後的神話,幻想的破滅
義和團的法術突然失靈了。
今天的人們,可以對此哈哈大笑。所謂法術者,本來就是莫須有的事情。
但當時的人們可不那麼看。朝廷所以敢於向西方列強宣戰,正因為有義和團的法術,可以抵擋甚至戰勝帝國主義。考慮到即使在今天,還有成千上萬的人堅定地相信那裝神弄鬼的所謂“氣功法術”,那麼,100年前的人們相信義和團確有法術便不那麼奇怪了。
但現在,1900年7月,正當大沽口失陷,西方聯軍源源開進北京的門戶――天津的時候,正當反侵略戰爭最需要義和團的法術的時候,你忽然發現,那義和團的法術者,根本就是唬小孩子的玩意,那麼,你對這場戰爭的勝利還會抱有任何幻想嗎?
在中國,總是在幻想破滅的時候,理性之光方才漸漸地升騰。
首先是“刀槍不入”之術的失靈。其證明是:在與西方侵略軍的衝突中,義和團傷亡大增。
既然“刀槍不入”,又何能負傷?義和團的首領說:那不是負傷,“負傷者隻不過是疲勞而已。”但是如果傷勢嚴重,則一律歸過於違犯了義和團的紀律。例如,“如果你偷了東西,那法術必然失靈。”
義和團員良莠不齊,都是農民,不可能無私,殺人劫財,坐地分贓,自是常事。“看見店鋪招牌晶瑩閃亮,不知是銅,都說:‘金的,金的!’立刻砸下來,勒搶而去。看見牛膝,以為是人參,搶過來就大肆嚼啖。”這都是史料的記載。
於是“刀槍不入”失靈便有了說法:義和團員“一中槍炮則死,死必搶回”。其受傷深重而不能複活者,大師兄遍搜其身,隻要看到攜有他物,就說這是“愛財致死,萬不能活矣。”
最初,欺騙是有效的。當時有西方記者報道:“許多義和團員深深相信槍彈不傷的胡說,在戰鬥中,竟衝頭陣。西方聯軍用洋槍掃射,如風驅草,衝在前麵的義和團員一片一片地倒下死去。但後麵的人仍不畏死,接著衝,不一會兒就都中彈而倒。西方人皆深憫其愚。”這樣的記載,被後來的許多史家津津樂道,視為義和團“勇敢”的證明。
用迷信來維持另一種迷信是不會長久的。漸漸地,義和團員也對“貪財即死”的說法發生了懷疑。他們問:“老師師兄搶劫最多,何以不死?”
這是用鮮血換來的疑問。義和團中,作戰最勇敢的是青少年,犧牲最多。他們“年長者約十七八歲,最幼者隻十二三齡,作戰中,被西方聯軍打死的,都是這個年齡的年輕人呀!”
青少年單純,對老師的迷信教導很少懷疑。因此,“義和團與洋人作戰,傷斃者以青少年為最多,年壯者次之,所謂老師師兄者,受傷最少。”
其奧妙何在?那些年老的義和團頭領解釋說:“青少年法力小,所以傷亡多。中年人法力不一,所以有的傷,有的不傷。至於我們這些老師和師兄嘛,年紀大,神術靈,槍彈炮彈打過來順著我們的衣服就消失了,所以我們根本不會受傷。”
實際情況是什麼呢?史料載:“打仗的時候,都是使用青少年打前陣,中年人在隊伍中間,那些老師呀、師兄呀排在最後,說是‘督戰’,一見前麵的隊伍倒下來,那些年老的立刻就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