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有為既抵香港,八月十五日,駐香港日本領事上野季次郎即將康有為脫險赴港的事電告大隈重信。康本人亦於十六日致電日本駐華公使矢野文雄求救。電雲:“上廢,國危,奉密詔求救,敬請詣貴國。若見容,望電複,並賜保護。”八月二十四日大隈回電,令上野領事通知康有為,他可在日獲得保護。
時日本誌士宮崎寅藏在港,康有為因欲去日本,並希望日領事去見他,曾命人將此意告知宮崎。宮崎與宇佐君同至日領事館,麵見上野,探其意,遭領事拒絕。次日又往請,仍遭拒絕。第三次去時,上野領事不在,宮崎乃將康某之曆史記述留給上野,翌日,上野態度大變,函招宮崎前往,謂“欲以個人資格而訪康君於警署。”此事雖與宮崎奔走的關係不大,因日領事早知康有為的身份,然康有為至此方始與宮崎相見。宮崎記康當時形狀,“敝衣垢麵,愁眉雙鎖,直隱然惹俠士之同情。”
越數日,康有為恐新任出使日本大臣李盛鐸對他不利,乃請宮崎“傳此意與大隈伯,而使勿受李,否則仆寧暫止行日本,而至英國。英國之歡迎於仆與貴國之歡迎等,仆所以背此厚意,不西轍而東其轅,以同種兄弟之國故也。”宮崎以康有為怯懦,頗表輕視,答以“堂堂日本國,偵探警察之嚴,為世界首屈一指,足以保護,至於去英去日,亦可先應英國之厚意,然後遊日本”。康有為原為故作激詞,至此無話可說,乃約宮崎與宇佐同行,宮崎即刻答應,並贈送康有為銀兩千金,康有為拒絕接受。
港督認為香港刺客太多,非安全之地,如能去日、英,對中國維新運動將有大益,甚讚成康有為去日本。九月初五日康遂偕同弟子、從者等六人,與宮崎、宇佐兩君,乘河內輪離港去日。
康有為在香港共留20日,臨行時,香港政府派便衣警察護送,所經之處,均密布警衛,抵碼頭後,由水上警察以小汽艇送上船。為防止刺客隱匿船上,河內輪不載其他中國人,可謂保護周密之至。香港政府除資助康有為家屬外,並贈康本人1000元為船資,日本領事上野君亦贈350元。九月十日晚抵達神戶,時正夜半,船泊於神戶港外,日官數人乘小艇一接,欲趁夜靜引康等登陸,然後導入警署。在警署內,康有為改裝易服,次日前往東京。
再說梁啟超最後一次麵見譚嗣同,從譚宅出來即往訪李提摩太,兩人議定由容閎去見美國公使,梁啟超去見日本公使,李提摩太往見英國公使。當時美使在西山,英使在北戴河,均無法晤及,隻有梁啟超見到日本代理公使林權助。梁對日使寫出:“仆三日內即須赴市曹就死,願有兩事奉托,君若猶念兄弟之國,不忘舊交,許其一言。”林權助因事急,召通譯前來,代替筆談。梁啟超告知政變事,“請解皇帝之幽閉,使玉體安全,並救康有為氏。所說奉托之事,隻此二端。”林權助完全應允,並勸梁啟超隨時前來使館,當予救援。梁含淚而別。林權助乃將此事告知伊藤,伊藤亦願救他,並說:“梁這青年,是個非凡的家夥啊!真是個使人佩服的家夥。”
當晚,梁啟超果來,林權助與伊藤決意救他。伊藤說:“這是做了好事。救他吧!而且,讓他逃到日本去吧!到了日本,我幫助他。梁這青年對於中國是珍貴的靈魂啊!”梁遂留於日本使館。八月初七日,譚嗣同來,勸梁啟超東遊,並托以所著之書及時文辭稿數冊,而自願就義,初十日譚遂被捕。捕前一日,日本誌士數輩,曾苦勸其東遊,他不聽。
林權助恐梁啟超久匿使館有所不便,決定送其去日。這時日本駐天津領事鄭永昌正好在北京,林權助便將此事托付於他。八月初十日梁啟超剪去發辮,改著西服,與鄭永昌化裝成商人模樣,至天津車站月台時,被人發現,遭巡捕追蹤。他們即雇船,於夜十二時下白河,逃向塘沽,行抵新河附近時,被北洋大臣榮祿所派的小汽船快馬號追及。清兵二十餘名,疑康有為在內,不顧鄭永昌的抗議,用繩將鄭領事之船套住,欲拖向天津。雙方相持不下,清兵並躍登上船。翌晨七時,船到塘沽,遇日本大島軍艦。以林權助事先已電告該艦,鄭領事揮帽招呼,該艦即放下小艇。清兵見狀,倉皇返回快馬號,匆匆逃去。鄭領事送梁啟超登大島艦,並托艦長妥為保護。因快馬號回津報告,當局疑康有為已上大島艦,乃派王得勝、呂宗祥、聶士成率三十餘名士兵,於九時半抵塘沽停車場。聶士成盛怒,欲上軍艦捉拿康有為,鄭永昌峻拒。王得勝、呂宗祥從旁勸阻,聶士成始止。護理直隸總督袁世凱續派道員黃史鎮、總兵鎮源去塘沽交涉,又派陸軍教習洋員魏爾曼去日艦查探,“倭船堅不肯認,佯作不知康犯。”
八月十一日王照亦得日人之助,登上該艦。十七日,林權助電告外相大隈,謂梁啟超與王照二人已上大島艦,因須保密,不可將彼二人托由商船帶往日本,宜令大島艦開回日本,而另派一艦來津。次日,日本海軍大臣西鄉從道令大島艦開回日本軍港,須磨艦開往大沽。九月初一日,須磨艦已到,大島艦啟程返日。九月初三日,船抵日本。日本誌士平山吉伴行。
(摘自《戊戌百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