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新變法是一場有深刻意義的改革運動,必然觸犯一些人的切身利益,他們紛紛站到維新運動的對立麵,成為慈禧太後發動政變的社會基礎。頑固派就是利用這股舊勢力,在新政推行103天的時候,發動了驚心動魄的宮廷政變。
天津“閱兵”的日期愈來愈臨近,盡管光緒帝不願意去天津,可是慈禧太後和榮祿已經商定好“閱兵”的日程和儀式,並擅自以上諭的形式宣布中外。形勢發展的日益惡化,使維新派感到驚恐,康有為認為北洋三軍的將領中袁世凱曾經駐紮朝鮮,略略知道日本明治維新情況,並且還加入過強學會,便把天津“閱兵”一旦發生險情時拯救光緒帝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康有為派他的弟子徐仁祿前往小站遊說袁世凱,希圖爭取他從頑固派營壘中分化出來,派兵包圍頤和園捕殺慈禧太後,並除掉西太後的心腹、當時執掌兵權的榮祿。袁世凱是有豐富政治經驗的兩麵派,在徐仁祿麵前表示對康有為非常欽服,徐仁祿滿以為遊說成功,趕回北京向康有為報告了袁的態度。維新派書生氣十足,上了大當還信以為真,康有為立即草擬密折,向光緒帝建議“結袁以備不測。”光緒帝按照康有為的建議,七月二十六日(9月11日)發出上諭:“電寄榮祿,著傳袁世凱即行來京陛見。”二十九日袁世凱乘火車晉京,他首先拜訪滿洲權貴禮親王世鐸和慶親王奕?等以探聽風聲,窺測方向。因為他們兩人正忙著奔走頤和園同慈禧太後密謀政變活動,袁世凱均未遇見。八月一日(9月16日)光緒帝召見袁世凱,並諭內閣:“現在練兵緊要,直隸按察使袁世凱……著開缺以侍郎候補,責成專辦練兵事務。”出於形勢的緊要,光緒帝在召見後立即授以侍郎候補銜,委他專辦練兵事務,也中了袁世凱的迷魂陣。狡猾的袁世凱惟恐因光緒帝的授命而引起頑固派對他的懷疑,他馬上去拜訪剛毅、榮祿、王文韶等軍機大臣,表示無功受賞,無意領受,向頑固派打了招呼以取得諒解。第二天光緒帝再次召見,袁世凱兩麵三刀在光緒帝麵前謝恩重賞,使光緒帝對他失去提防,在陷阱裏愈陷愈深。
袁世凱晉京,頑固派敏捷地覺察出光緒帝已作重大部署,迅速采取了應急措施:首先,榮祿把北洋三軍之一的聶士成手中的武毅軍由蘆台調到天津,屯紮在陳家溝一帶,截斷北京和小站之間的交通,防止袁世凱軍西行;其次,調董福祥的甘軍移駐北京彰德門外的長辛店,“專供皇差彈壓之用。”在北京的頑固派奕?、懷塔布、李蓮英等連日在頤和園見慈禧太後,“跪請訓政”,禦史楊宗伊於八月初二日“至頤和園遞請訓政折”。京、津一帶風聲鶴唳,氣氛日益緊張。
七月二十九日(9月14日),光緒帝詣頤和園樂壽堂向慈禧太後請安,請開懋勤殿以議製度,見“太後不答,神色異常,懼而未敢申說”。光緒帝從西太後陰森的神態中判斷事態將有可能發生劇變,當日賜密詔給楊銳向維新派示意局勢的逆轉。密詔雲:
近來朕仰窺皇太後聖意,不願將法盡變,並不願將此輩老謬昏庸大臣罷黜,而登用英勇通達之人,令其議政,以為恐失人心……則朕之權力,實有未足,爾等與林旭、譚嗣同、劉光第及諸同誌等妥速籌商,密繕封奏,由軍機大臣代遞,候朕熟思審處,再行辦理,朕實不勝緊急翹盼之至。特諭。
楊銳見了密詔驚惶不安,推說:“陛下家事,當謀宗室,小臣懼操刀而自割也。”因為恐懼而竟把密詔擱了幾天之後才送到其他三位維新派手中。
事態發展愈益緊逼,慈禧太後廢立之謀,光緒帝也有察覺。他知道搞廢立的主要罪狀是聽信康有為妄言而亂家法,所以光緒帝必須立刻催促康有為離京,以免被頑固派抓住口實。八月初二日(9月17日)諭內閣催康有為離京:
工部主事康有為,前命其督辦官報局,此時聞尚未出京,實堪詫異,朕深念時艱,思得通達時務之人,與商治法。聞康有為素日講求,是以召一次,令其督辦官報。誠以報館為開民智之本,職任不為不重,現籌有的款著康有為迅速前往上海,毋得遷延觀望。
八月三日(9月18日)早晨,康有為接諭令,召集譚嗣同、梁啟超、康廣仁、徐仁祿等在南海會館商討應變對策。最後決定由譚嗣同去會見袁世凱,策動他“殺榮祿,除舊黨”,舉兵勤王。
當日夜間,譚嗣同獨去法華寺訪袁世凱,梁啟超前往金頂廟容閎寓所等候消息。會見時袁世凱再耍兩麵派手法,一麵向譚嗣同慷慨表示“殺榮祿乃一狗耳”;一麵又歎苦衷:“吾營官皆舊人,槍彈火藥皆在榮祿處,且小站去京二百餘裏,隔於鐵路,慮不達事泄。若天津閱兵時,上馳入吾營,則可以上命誅賊臣也。”袁世凱給維新派吃了一隻模棱兩可的空心湯圓,實際上不肯派兵“勤王”。八月初四日清晨,譚嗣同趕到金頂廟向梁啟超等報告了昨夜訪袁情況,一致斷定袁世凱不肯舉兵相助,大家相對歎息,無可奈何。康有為離京前夕,走訪李提摩太,要他請求英國駐華公使竇納樂出麵幹預,複又求見來華遊曆的日本前任首相伊藤博文,請他去遊說慈禧太後“回心轉意”。康有為的奔波亦無結果,八月初五日傍晚,匆匆乘火車離京,六日自天津搭英商太古公司的重慶號輪船取海道赴上海。
由於形勢不斷惡化,光緒帝進行了最後的努力,期望挽轉危局。其一是八月初四日召集軍機大臣,向他們攤牌說:“朕不自惜,死生聽天,汝等肯激天良,顧全祖宗基業,保全新政,朕死而無憾。”希望激起樞臣的正義感,借以保全新政。然而,這是不切實際的空想,樞臣中幾乎全是西太後的死黨和投機鑽營分子,他們豈會改變頑固立場站到維護新政一邊。其二是八月初五日召見袁世凱“朱筆密諭”,命他保護新政。這一著更是無稽之談。袁世凱退朝時立刻變卦,他對人表示:“皇上若責我以練兵,我不敢不奉詔,若他事則非我之所知也。”公開表示了投靠慈禧太後的態度。其三是接見伊藤博文爭取日本政府的支持;還傳諭於初八日召見李提摩太,聘他為新政“顧問”。但是未到初八日,光緒帝已經成為慈禧太後的囚徒了。光緒帝的三項努力,結果全部落空,維新勢力完全失去對抗頑固派發動政變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