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上可見,甲午戰前的劉光第是一個清正廉潔的士大夫,已具有憂國憂民的愛國意識,萌生了改革朝政、改革社會的念頭。
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是中國近代史上發生的重大曆史事件。這場戰爭帶來的空前嚴重的民族危機,成為戊戌維新運動的時代大背景。時代呼喚著改革。甲午戰後,醞釀多年的維新改革迅速成為一種政治運動,其中著名的代表人物有康有為、梁啟超、譚嗣同、嚴複。這種氛圍下,已經進入仕途達十餘年的劉光第,在救亡的推動下,懷著一股熾熱的愛國之情上條陳,倡變法,論西學,在思想上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劉光第本來就非常關心時局,19世紀80年代中國在中法戰爭中不敗而敗,“仍與法國講和”,早就使他非常氣憤;到了90年代,日本虎視眈眈,加緊對我國的侵略,更給了他極大的刺激。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他憂國之心如焚:“中日交兵,大勢頗危。彼謀大舉,蓄之一二十年;我國毫無預備,鉛藥全無。海軍武備盡用貪懦之人,所費巨款盡以報效頤和園及閹宦、軍機。現在事機危迫,各省京官紛紛出京,幾於十室九空,流散情形,不堪目睹!”指責清王朝懶於戰事,“事機屢失,意在賣國。打仗之事,全不認真,視為兒戲。”其嚴重後果是:“若猶此泄遝苟安,後來各國生心,東西分裂,何以圖存?真不堪設想者也!”出於一種強烈的愛國心,劉光第“縷縷愚忱,不能自已”,於1894年冬疾書條陳,即有名的《甲午條陳》,請代奏皇上,“以備朝廷采擇。”
《甲午條陳》是劉光第在民族危亡的情勢下首次陳述政見、公開主張改革弊政的宣言書,變法思想已見端倪,誠如條陳的引言所指出的:“今倭已形猖獗,恐俄亦隱然思逞。我國如尚不思所以製之之法,蹈常習故,罔肯變通;即或稍有經營,又複視為利藪,虛名無實,而規守成法者,複加掣肘。如此欲求外人之不侮,內地之無事,得乎?伏願皇上勃然發憤,內斷於心,披覽史冊,鑒古今之成敗,周知海內,酌中外之利害,然後用開創之規模,為繼述之事業。”顯然,對“罔肯變通”“規守成法”的守舊派的指責,對“稍有經營”“虛名無實”的洋務派的批評,對後直“酌中外之利害”、開創新的規模的希望,都表現了變通成法、振興國家的思想。正是在這種新的變革思想的驅使下,劉光第才“就今日之所當舉行,將來所當變通者”,列為四條。一是針對慈禧幹政,“請皇上乾綱獨斷,以一中權”,“即當重要事件,亦宜自運宸衷,無複重勞慈聽”;二是針對朝廷吏治腐敗的弊端,“請皇上下詔罪己,團結人心”;三是“請皇上嚴明賞罰以操勝算。”四是“請皇上隆重武備以振積弱。”要言之,《甲午條陳》的基本內容就是要還權皇上,改革弊政,加強武備,以禦外侮,鞏固王朝統治。而其中最核心的是要慈禧退出政治舞台還權皇上,從而讓光緒“乾綱獨斷”,振興國家。
《甲午條陳》突出表現了劉光第的愛國思想和政治見識,其問世時間比《公車上書》早四個多月。它雖也像《公車上書》那樣力主抗戰,倡導變法,但涉及的問題遠不如後者深刻。盡管如此,作為一個在京師為官十來年的士大夫能有如此舉措,實屬難能可貴。
《甲午條陳》因刑部堂官不肯代達,“未得上奏,而衙門中喧然傳之,各省亦多傳說”,影響甚大,劉光第由此知名。
劉光第上遞條陳受挫,加之不久傳來旅順失守的消息,他“日夕愁憤,寢食失常。”正在他憂憤之際,前線戰事節節敗退的消息又頻頻傳來:威海衛失守,北洋海軍全軍覆沒;山海關外戰役全線崩潰。緊跟而來的是馬關訂約,割地賠款,喪權辱國。時局艱危,全國震驚,許多具有愛國熱忱的知識分子受到震動,救亡意識更加高漲。劉光第自然也不例外。還在威海衛失守時,他就分析其原因是軍事調度失於迂緩,且又派員去日議和,“以致將士之心徘徊觀望,不甚得力,此皆由朝廷事權不一之故所致。”“將來為和為戰,均須大加變改,力為振作,始可自立。不然,大局之危,誠有不堪設想者耳。”馬關訂約後,於1885年5月19日,劉光第寫信給劉慶堂,傾述了自己的悲憤之情,“數年以來,窮也窮不死人,惟去年以來,所見所聞之事,真是要氣壞人,愁壞人也。”隨後,劉光第懷著憂憤,告假出都,去南方遊曆,直到1896年7月始返京。
劉光第返京以後,思想逐漸傾向維新。一方麵,他感到時局更加艱難,對沿襲舊政已失去希望。正如他在1897年初給劉慶堂的信中所說:“今日事勢,以兄觀之,比中日未戰以前尤為可怕”,“天下大勢已去,瘊漢有複振矣。”1897年11月,德國出兵強占膠州灣,帝國主義列強迅速掀起瓜分中國狂潮。他對危亡局勢極為痛心:“且聞諸國紛紛嘖嘖,將有瓜分中國之舉,而我乃無兵、無將、無器械、無兵船,坐以待斃,豈不可傷!”為了挽救危亡,他寄希望於皇帝:“總之,此時下工夫,總在皇上一人為要,必須力除諂諛蒙蔽,另行換一班人,從新整頓,始有起色轉機。”可見,到1897年度,劉光第已有依靠皇帝維新變法的思想。另一方麵,他對康、梁掀起的維新之風又持積極歡迎的態度,並在川推動維新運動。1896年8月,梁啟超任主筆的《時務報》在上海創刊,這是維新變法時期維新派辦的最有影響的報刊。劉光第對梁啟超“周知外國情形”備加推崇,對《時務報》給以滿腔熱情的支持,曾向四川維新人士宋育仁建議“將報廣為流通,以開固陋,俾吾川士商周知中外時務。”他這樣積極為《時務報》作宣傳,為的是:“如能商務兵政皆大有起色,是以外國參用民權之意,將來可以多保時日,不致遽為外洋吞占。”1897年底,他在給劉慶堂的信中寫道:“數日來,工部主事南海人康有為亦作有條呈欲遞,但不知彼部堂官曾肯與代奏否?”信中所指的“條呈”,就是康有為的《上清帝第五書》,後來光緒看到此書,極感興趣,這成了維新變法的契機。劉光第對康有為上書的關注,正反映了他對維新的積極傾向。正是在康梁所掀起的維新之風的影響下,劉光第開始直接投身於維新活動。到1898年初,實行新政的條件開始具備,他感到“京師大局,現在亦頗有整頓之意,但終覺漫緩耳。”於是,劉光第與楊銳等川籍京官,在四川會館觀善堂舊址成立蜀學會,以“講新學,開風氣,為今自強之策”為宗旨。同年4月,康有為在北京組織全國性的變法團體保國會,劉光第出席了成立大會,並列名為保國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