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芙顧不得吃肉,忽然大叫起來,“一代笑俠曾嬉笑?救命!救命!”
來人正是日間在客棧吃酒的曾嬉笑,他嬉笑起來,“莫非是在叫我?”
白衣人道,“不是你又有誰?”
曾嬉笑道,“說的是這位埋頭吃肉的仁兄,也說不定。”
白衣人道,“但我分明聽見,有人叫出曾嬉笑三個字,你不是叫曾嬉笑?”
曾嬉笑道,“你又怎知別人不會有這個名字?像張三、李四,就不知有多少人叫。”
白衣人道,“但這裏隻有我們五個人,想必叫救命的兩位不會叫這個名字。”
曾嬉笑撓撓腦袋,忽然眼前一亮,“那裏還有一頭駱駝一匹死馬,死馬自然不是,那頭駱駝必然就是曾嬉笑,哈哈,她叫的就是它。”
曾嬉笑為了店伴譏諷連城飛,李依芙還道他是個正直君子,不過故作滑稽,不料“一代笑俠”並非虛譽,確是個渾人,自己身在險地,見他不以為意隻顧著插科打諢,又氣又惱,眸子裏的興奮不禁黯淡一截。
曾嬉笑和白衣人嘮嘮叨叨雙簧一樣,火前那人卻頭也不抬,仿佛沒有察覺到兩人的存在,又或者根本就是藐視。
曾嬉笑道,“本來就餓了,又說了些話,除了餓,又添了渴。”
白衣人笑道,“禍從口出,我早已告訴過你,要少說話的。”
曾嬉笑這才對那人道,“兄台,可否和你一起共進晚餐?”
那人抬起頭,雙眸星亮、氣息內斂,兩人已知道他的武功匪低。但白衣人和曾嬉笑均沒想到他竟有這麼一張千瘡百孔的臉,不禁一怔,但隨即平靜。越是這樣的人,對自己的臉就越敏感,若稍微表現出一點好奇或驚訝,恐怕就會激怒對方,現在他們還不想激怒他,隻想坐下來一起吃肉。他們餓了,這並不是假的,誰也不能欺騙自己的肚子。
那人道,“請坐。”聲音沙啞寒愴,仿佛發自一個被石頭搗爛的聲帶,和他的臉卻也非常般配。
曾嬉笑第一個坐下,笑嘻嘻地從火架上撕下一塊肉來,遞給白衣人,然後自己才又撕了一塊吃起來。這隻是一個小的細節,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這人的嘴雖然渾,對朋友卻總是肝膽相照、先人後己。
如果有一個人總是先人後己,誰會不願意和他做朋友呢?除非是傻子。這樣的人朋友也必然不會少。但說來奇怪,曾嬉笑的朋友非但並不多,而且少得可憐。除了眼前這位白衣人,掐指算來也不過寥寥兩三人。
“不如意事十八九,能與人言無二三”,並不是事情難以開口,或有難言之隱,而是實在找不到可以推心置腹做傾心之談的朋友。什麼是真正的朋友,古人說“人貧雙月少”,怕窮朋友的人,一定不是什麼好朋友。好在朋友不需要很多,得一知己足矣,這一個知己就像一點紅花,是足夠抵得上芳草萋萋萬綠叢叢而有餘的了。